起风了。
百里慈拴住马。
院子焕然一新,野草被烧的干干净净,空气里不是灰烬便是杀意。
焦飞在一旁忧心忡忡地道:
“师父,这人中午就来了,抱着把剑一动不动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问的我嘴都干了也套不出来一句话——恐怕是恶客登门。”
“你说的不错,我是来杀人。”鉏胜站起来,眼睛如燎原的火。
百里慈转过头,剑已出鞘:“光明正大的来?”
“杀人不丢人。”
他走出院门,来到长巷,百里慈跟了过去。
只听他道:
“你有什么话要交代?”
地上的沙尘扬起,风更疾了。
“为什么一定是我交代后事?你是剑客,我也是剑客。”百里慈顿了顿,“你杀我,便要有被杀的觉悟。”
“杀人者自然有被杀的觉悟,但我孑然一身,没什么人和事可牵挂。”
“我不信。”
鉏胜一袭黑衣,两袂猎猎作响,目光寒人。
一点水珠滴落发丝,他仰起头,灰云掩月,似饿狼扑兔。
“在这个世道,剑客能做的,便是杀人与被杀,你师父没教你吗?人生如棋,落子无悔。我门之间本无恩怨,有的,只是一段缘分。今天我送你下黄泉,来日路上好有个伴。”
啪啦啦的雨水打在地面上,好似天地在落子,一棋快过一棋。
“好像你和我认识了十年、八年一样。”
百里慈大笑道:
“谁人信,只是昨天见面的人,今天就要来杀我?”
“你不信我,我不信你——多说无益。”
鉏胜自倒转剑尖,右手握剑柄,左手搭于右手手背,躬身行礼。
“请。”
百里慈学着他的模样,也行了一礼。
“请。”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以剑客的身份与人对决。
——
赵姬戴上韘,拉弓如满月。
她的目标是高空上旋转疾驰的雄鹰。
“嗖”的一声,由法力变成的箭矢破空而去。
箭矢划破天际,雄鹰安然无恙,仍在月下徘徊飞舞。
她微皱眉头,眨眼又是一箭射去。
“嗖”——却仍是未中。
“有一有二不可有三。”
她拉弓半晌,箭矢仍在弦上。
“明知不可中之箭,不如不发。”
收弓闭目,她感觉自己心神不安。
雄鹰长鸣一声,从高空中回转身姿,急转直下,飞入庭院之内。
这是她的御兽,乃是篪中之灵,以法力显形,常用来练箭。
她拿起放在竹台上的竹篪,横吹之,灵鹰化作一道云雾飘入其中。
篪,管类乐器也。長尺四寸,圍三寸,一孔上出,寸三分。
声从孔出,如婴儿啼声,若春分之音。
“往日里三箭三中,今日竟一箭不中——定是有故,可惜我不精占筮之术。”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唤来小怜,“去,去看一下那傻蛋在家吗?”
“慢。”赵姬觉得小怜这么去太过突兀,便道:“家里还有些煮好的鹿肉,你一并带给他。”
“小怜这就去。”
小怜走后,赵姬从怀中取出一道铜牌,目光温暖的瞧着。
食肉者鄙,贵为邑君之子的丹景可不是善与之辈。
既然与他有了冲突,便不能不有所防范。
今天下午,为了百里慈的安危,赵姬不断的奔走,终于为百里慈求得了丹阳君嫡长子丹观的拜贴,凭此贴百里慈便能得到丹观的庇护。
可为何,现在会如此的心神不宁呢?
她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阴翳的云彩。
竟是下雨了。
——
“你练的是越人剑中的勾践剑?”剑光相交,火星飞驰,“好一个卧薪尝胆,扮彘食虎!”
话毕,剑以刺入敌身,如入金石。
“金甲——”
“你这又是什么剑?”
雨水似白练,二人喘息的退后。
短暂的交手,并不剧烈,但二人已知对方的实力。
“楚地多水,剑术涉江。”
“刻舟求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