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素云隐秘一笑,搭话道:“冠云峰积年久远,咱们素来只有耳闻,是连见也没见过的,冲冠云霄,这成常在大有一步登天的架势。”
延月随口道:“她也是争气。”
梁九功赶忙搭上了话,片刻也不消停,“她想上天,还得娘娘给她搭梯子才行,再争气,还得说是娘娘慧眼识珠。娘娘的手啊,那就是点石成金的妙手,就是块木头疙瘩,到了娘娘手里,那都成了金豆子了。”
佟贵妃被他奉承得有些腻烦,脸沉了一沉,冷笑道:“本宫赏识,也是费了一番力气,纵然她未必情愿,也总算是为本宫所用。自然了,这头少不了梁总管的功劳,不过梁总管或许跟她一样,也未必情愿吧?”
梁九功一怵,脸上的笑抽退了几分,面色躲闪道:“哪儿能啊,娘娘看得起,奴才奔前走后那都是心甘情愿的。”
贵妃也不理会他的话,端起小几上一描金青花的瓷盏,将那瓷盏里的红色汤汁放在鼻翼间轻嗅了嗅,倏而眉头蹙起,重重放下瓷盏,冷声道:“这红参汤凉了,味道太腥,去给本宫换一碗新的。”
一旁的小宫女怯怯道:“回娘娘,这红参汤一直温着,是才端上来的......”
素云立时喝道:“混账!娘娘说这碗凉了,尽管下去端一碗新的来,哪里有你分辩的份。”
赵川在一旁,忙领着那奉茶送水的宫女下去,贵妃一张脸阴沉得骇人,梁九功也不知所为何故,也不敢再多嘴多舍,在一旁呆愣了许久,他亦是眼里会出气的人,眼看着贵妃兴致寥寥,忙起身道:“皇上晚膳就过来,娘娘这头想来还要准备,奴才就不叨扰了。”
贵妃冷冷道:“公公慢走。”
梁九功的背影越来越远,素云深深看了一眼,低声道:“娘娘,梁九功这个人,咱们用不了多久了。”
贵妃随手拨弄着手边的云子,云子碰撞,发出清脆的摩擦声,她素手执子,眼神冷漠,“他早就不能用了,皇上恐怕早疑心上了他,咱们躲在暗处大半载,不也就是为了把这操纵秀女的罪名,扔到皇后头上去。至于梁九功这个人,他不敢咬出咱们。”
素云一笑:“早几年先皇后甍逝,新后册立,大事小事都要他这个总管过问,流水似的银子从眼前过,多少笔糊涂账,让咱们暗中一一记了下来,府里那头顺藤摸瓜往下一查,京城里头号的地下赌庄,竟然是咱们这位梁公公名下,这下他想不为咱们所用也不能了。”
延月拨弄着手里的赤荔枝手镯,那手镯是赤金绞丝也便罢了,那上面用红宝石雕琢成三颗并蒂荔枝摸样,晶莹剔透,手工精致若浑然天成一般。延月缓缓道:“操纵秀女,不过是私相授受,他若敢咬出咱们,牵扯出中饱私囊和赌庄的事,九族都得为他蒙受灭顶之灾,这点分量,他掂得清楚。”
素云一想,有些担忧,“只是咱们在暗中费了大半年的心思,皇上似乎还是没有十分相信是皇后做的。”
延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道:“也只能这样了,本宫之所以费尽心思要扳倒皇后,不仅是为了后位,更是因为这些年她和皇上,还有仁孝皇后三人纠缠不休,她在皇上心里的位置有多重,本宫在一旁看得轻轻楚楚,有她在一天,本宫又算得了什么呢。”
素云在一旁道:“如今有了宣贵人和成常在,娘娘如虎添翼,至于皇后,就那么一个与她不睦的妹妹,只有引火自焚的份。”
延月若有所思,“李德全那头怎么样了?”
素云有些懊丧,道:“他已经让奴婢带话,他的目的,只是扳倒梁九功上位,他也只愿意跟咱们联手这一次,往后他只管专心伺候皇上。”她顿了顿,又不无放心,“不过他也请娘娘放心,不止是娘娘这头,往后任何一位小主,他都不会偏私。”
延月稳稳一笑,了然无比,“他深知皇上脾性,生怕步了梁九功的后尘。那便算了,往皇上身边安排人,也实在是冒险了些。”
素云点头称是,她低着头,眼神里有着欲言又止的闪烁,延月向来不耐烦这幅样子,推了一把眼前的棋局,道:“有话直说,这就本宫一双耳朵。”
素云连忙开口:“奴婢只是在想,选秀之事,还有慧妃的死......咱们做这么多,如果只是为了区区两名秀女,会否太冒险了些?”
延月眼中有一抹光亮,伴随着那讳莫如深的笑意,“你的眼珠子,只盯在那几位妃嫔身上,凭她们几个,也值得本宫放下这么一条长线?”延月目光一厉,“皇后极重权势,册立后半分不肯放权给本宫,有人在她眼皮底下弄花样,她必定一查到底,她查得越勤,与这事就越牵扯不清,而皇上与她的隔阂,自然也越来越深。这都还是其次,这几个妃嫔,将来她们的孩子,都能为本宫所用。不然你以为钮祜禄晢瑛成天急于求子是为什么?”
素云会意,道:“娘娘走一步看三步,奴婢的眼光放不了那么远,只是眼前太子就在您的名下,谁的孩子又能比得上太子尊贵呢?”
延月摇了摇头,有些愤愤,“皇上亲自教养太子,本宫与他不过是名份上的养母,他根本不跟本宫亲近,到底不是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
子嗣之事,于延月颇为忌讳,素云更是清楚,当下便不敢搭话,宫人从外头进来,端来刚温好的红参汤,延月从素云手里接过,看着那红红的汤汁,热气传入鼻息,似乎还是有些腥,她忍着不适,一口饮下,蹙着眉道:“去给皇上准备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