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顿。”林顿简洁回答道,懒得介绍后面那一场串姓氏。
将酒水一饮而尽,特纳好奇问道:“先生,我可以冒昧问您一个问题吗?当然,如果您觉得不妥,可以无视我的问题。”
林顿眉头轻挑:“请。”
特纳斟酌片刻,谨慎问道:“请问,您是与薇儿小姐一同前来的吗?”
“是的。”
果然如此,他绝对是精灵。
特纳在心中暗暗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十年前,精灵小姐以特殊身份来到繁花国度,受到了皇室以及骑士团等高层的隆重欢迎。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星辉国度对于血统的重视程度世间罕有,而精灵血脉,属于绝对的级别,下面还得空一档的那种。
为了与她打好关系,在薇儿来到繁花的第一年,宴会的邀请函如雪花般送到了她的小屋中。
但十年以来,没有任何人能成功让精灵小姐出现在任何宴会派对上,所收到的回复全都是公式化身体不适。
因此今天见到薇儿出席宴会,这些人才会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
那么问题来了,精灵小姐十年不参加,为什么今天却破例了呢?
特纳在见到这位先生后,心中有了明悟。
大概,是希望为这位先生开拓门路吧?
或许这场宴会,不仅是皇室为了巩固统治所发出的宣言,也可能是与星辉正式建交的敲门砖?
特纳心中思绪纷纷,正要开口小心询问,却见到这位名为林顿的先生突然指着一边,向他问道。
“那个人,是谁?”
特纳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疑惑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
在那里,年轻男子正扯着嬉皮笑脸,试图纠缠一位相貌陌生却意外美丽的少女。
而这位年轻男子,正是方才老骑士拜托他照顾的对象。
“那人名叫迪恩罗纳德,他父亲是骑士团的高级骑士。”
特纳几乎是咬着牙为林顿介绍。
虽然他与老罗纳德的交流大部分是处于利益关系,但对于这位年轻时立下赫赫战功的老骑士,他还是怀揣着尊敬之心的。
但对于这个小毕宰治,他可就没那么好的脾气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就算是他这种浸泡在利益交换染缸中长大的人,也不可能太看得起迪恩。
尤其是他当着其他国家的人丢自己繁花国度的脸的时候。
特纳皱着眉,正准备上前将这丢人玩意儿带走,但身边这位“精灵先生”动作却比他更快。
“哒哒哒”
皮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意外的响,使得交谈声似乎都在此时此刻被其压低。
于是,周围的目光都不自觉地集中向声音的来源,继而,就像水波扩散般,一圈传一圈,厅内所有人都在刹那间被气氛同化,闭上嘴,将视线望向那位对于他们来说,无比陌生的男人。
迪恩端着一杯香槟走到骑士小姐面前,微笑道。
“艾瑞丝小姐,好久不见。”
正准备对付面前食物的艾瑞丝听到陌生声音呼唤自己名字,动作一顿,茫然抬头。
当看清来人之时,她的那好看的眉眼之中蕴满了毫无掩饰的嫌恶。
“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滚开。”
艾瑞丝自然是认识这位不学无术败家子。
之前在骑士团时她因为臭脾气留级过两年,但由于其威名尚在,没有人敢以这个来嘲笑她。
只有这个家伙,见到自己就肆无忌惮地喊“留级生”。
艾瑞丝当然毫无悬念地向他提出决斗,将其打趴。
由于只是普通决斗,不可能下狠手,所以没多久,迪恩便再度卷土重来,继续挑衅。
但很快,艾瑞丝便再也不与他决斗。
因为她明白,这个人嘲讽就像小时候拉前桌女孩辫子一样,只是在试图吸引自己的注意力。
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用轻蔑的笑容给予回应。
而在这份意图失败后,迪恩又开始在骑士团中宣扬那位最耀眼的鸢尾花小姐不敢回应自己挑战,但其他人虽然多多少少都被艾瑞丝揍过一顿,但骑士们多少信奉强者为尊,对于能击败他们所有人的骑士小姐,仍然抱有尊敬,而且他们也不是沙比,面对迪恩的嚣张发言,附和他的回答只有“啊对对对。”
或许是所有人的轻蔑与嘲讽刺伤了这位玻璃心的败家子,没多久,他便退出了预备役。
这只是件小事,如果不是迪恩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艾瑞丝估计都想不起来,自己的人生中曾经见过这样一坨狗屎。
其实见到狗屎也没什么。
怕就怕在,狗屎没有狗屎的自觉,还以为自己很香。
“别这样,艾瑞丝小姐。”迪恩脸上挂着自以为是的笑容,“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同窗。”
“这可真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还有”艾瑞丝用力将餐刀插在食物上,眼神凌冽,“我说了,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
“蠢货!”
迪恩强装出来的笑容顿时挂不住了,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见。
但旋即,他的眼神忽的变得轻蔑起来。
“呵呵,我就算是蠢货,但我也是货真价实的骑士之子。所以我能出现在皇宫之中,出现在现在全是贵族名流的上流宴会上。”
“但您呢?”
“您的老爹浑身是泥巴味儿,您的妈妈不知道是什么味儿,您家的子爵头衔只能在乡下吓唬吓唬泥腿子,在法拉颂给我刷鞋我都嫌刷不干净。”
“所以请问”
“您是从哪儿来的勇气,敢混进这里的?”
艾瑞丝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即便她的家庭十分不幸,但那仍然是属于她最珍贵的东西。
这个人,怎么敢,怎么敢把自己最看重的东西丢到地上,用最肮脏的鞋底一脚一脚踩在上面的?
他怎么敢?!
艾瑞丝捏着餐刀,如宝石般的蓝色眸子中此刻闪烁着无与伦比的森然。
她知道这里是哪里,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举动会有什么后果。
但她实在是忍不住。
现在,她只想把餐刀狠狠从面前这坨狗屎的左肋穿过。
“你你知不知道伱在干什么?!”
意识到面前少女的杀意如实质般涌现,迪恩嘴唇打颤,双膝犯软,忍不住向后退去。
但他没有退成功。
不知何时,一位身材比他高大,相貌比他英俊,气质比他优雅,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心中升起无与伦比的嫉妒的男人忽然出现在他身后,挡住了他的去路。
迪恩回过头,看见男人手上端着两杯猩红的葡萄酒,看见他将其中一杯递到自己面前,强硬地将其塞进他的手里。
“多喝点吧,先生。”男人的声音很是平淡,“这应该是你们这儿最昂贵的酒,再不喝就没机会了。”
迪恩下意识地看向忽然失去声音四周。
他看见了他的父亲,脸色失望他看见了那位小公爵,脸色轻蔑。
他甚至还看见了台上的小公主,看见她望向他眼神中蕴满了愤怒。
“你们看什么”
迪恩的話語几乎带上了哭腔,但很快便被男人强势打断。
“先生,您为什么要哭呢?”
他问。
“您的人生,還不够可笑吗?”
“咚”
台上已经准备许久的鼓手为舞会敲响了的前奏曲,明明还算柔和的音调此刻却像是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几乎要将迪恩的心脏撕成碎片。
随着圆舞曲逐渐步入正轨的,厅内也重新沸腾起来,所有人牵着自己的舞伴,步入舞池。
迪恩没有动。
因为所有人望向他之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再次扭头,大抵像是走在路上见到狗屎之后的自然反应。
“呵。”
男人摇摇头,轻轻拨开他的身体,走向脸色苍白的无助少女。
“”
艾瑞丝的胸膛起起伏伏,目光却巍然不动。
她看着男人沿着一条笔直的线朝着自己走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为他让开道路,像是她手上那把银色的餐刀,以极其锐利的姿态插入,且没有人能抗拒他的到来。
在这一刻,少女的心中猛然生起一股悸动。
“先生,从我出生到现在,還没有与其他人跳过舞哦。”
她丢掉餐刀,伸出套着白手套的手,露出调皮的笑容。
“我希望,您会是我的第一位舞伴。”
“荣幸至极。”
林顿轻柔地接过那双白嫩地晃眼地纤细手掌。
在手掌与手掌搭上的瞬间,舞曲也正式迈入雄赳赳的高昂段落,以一个铿锵有力的强劲音符,宣告华丽舞曲的正式开始。
携手踏入舞池的两人本就已经互相演练过多遍,手该怎么放,脚步怎么转,同样根本不需要以大脑来发号施令。
他们的动作浑然天成,宴会厅内的绚烂灯光仿佛都只能沦落为二人的陪衬或许不只是灯光。
衣装华贵的贵族、神情严肃的贵族、雍容华贵的王室,他们凝视着舞池中唯一的主角,同时,为他们的自信,献上比雷声更加奔放的掌声。
“咚”
随着高潮的最后一枚音符跌落,便是即将完结的尾声。
舞池里,两人的视线也在此刻互相交织于一线。
蕾丝裙摆飞扬,遮住缭乱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