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脸上不由露出一抹惧色。
秦落衡道:
“问题其实已明了。”
“继续执着治政之道,对百家而言,完全是死路一条,你们没那个条件,也没那个能力,更没那个基础,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当变则变,诸子的思想并不仅仅只有治国之政,还有为民之政。”
“诸子思想取之于民,自当用之于民。”
“在我看来,百家大有可为!”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起身,朝秦落衡行礼道:“请秦博士上座,指点我等。”
秦落衡眼皮一跳。
上座?
他看了眼自己署房,也是大致明白了。
署房本就是博士一人一间,署房正常情况,除了博士,还有对应学派的学士及博士的门人,他们自然不能跟博士平起平坐,所以署房内博士的位置是要高于四周的。
只是......
他一医家博士,初来乍到,坐其他人头上,似乎有点欠妥。
迟疑片刻。
“诸位如此高抬,那我就却之不恭了。”秦落衡朝四周回礼,随即迈步走回自己原位,端正的坐了下去。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下方诸博士。
平静道:
“诸位如此厚爱,我就厚颜多说几句。”
“百家想继续留存于世,甚至想发扬光大,就必须改变观念,这自然不是让你们篡改诸子思想,而是要与当世实际情况结合,在我看来,诸子的主张,在当世依旧十分畅行。”
“治政不行,那就换条路。”
“百家主张从不局限一条,也不当拘泥于一条。”
“诸子先贤为天下提出过很多主张,有的适合战时,有的适合和平时,眼下天下已定,百家自然不能再盯着战时主张,而当盯着和平时的相关主张。”
“在我看来,百家和平时期的志向总纲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诸子先贤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百家出于民,兴于民,自当用于民。”
“为民才是百家根本!”
“诸子生活在大争之世,天下裂土分封,因而主张大多是治政,对太平场景未有过多涉猎,即便有,也是浅藏辄止,诸位生活在统一国度,却是能以此为契机,完善自家学说,让自身不再有局限。”
“这岂不比逃避更有意义?”
“还请秦博士细说?”相晁作揖道。
秦落衡道:
“就拿墨家而言。”
“墨家精通涉猎的方向很多,其中关键的一点便是‘义’。”
“在我看来,墨家完全可以把义,从战时的小义,延伸到为万民立命,救助帮扶万民的大义上。”
“此话怎讲?”相晁问道。
秦落衡笑着道:
“战时,墨家的义是‘行侠仗义,惩奸除恶、除暴安良’,这能帮助的人有多少?至多不过数百。”
“这在战时自然是义举。”
“为民除害!”
“眼下天下已经一统,大秦治下民众足有两三千万,墨家的目光还只局限在帮助数百人的义举吗?”
“这岂不目光狭隘了?”
“而且仗剑杀人本就于法不合。”
“自不能推崇。”
“但墨家的义便只能用在杀人上?”
“我看未必。”
“墨家精通各种奇淫巧技,眼下大秦大兴土木,咸阳附近便有帝陵、直道、驰道,且不说还有各地的水利,这些土木工程,都需要用到大量人力,若是墨家能改良工具,提高搬运、施工效率,岂不是能直接惠及数百万人?”
“这难道不是在为万民立命?”
“墨家有惠及万民之功,民众又岂会不高看几眼,到时有万民作为支持,你还担心墨家不能兴盛?”
相晁脸色微异。
他迟疑了一下,开口道:“秦博士说言甚是,但正如你所说,我墨家已三分,我隶属于齐墨,而精于各种制造的是秦墨,我就算有心壮大墨家,没有秦墨帮助,恐也难以实施。”
秦落衡摇头道:
“你的确不是秦墨,但你是墨家博士。”
“一笔写不出两个墨字。”
“你们就算一分为多,但终究是同宗同源,唇亡齿寒,你齐墨能言善辩,难道就不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其余两家?墨家已至生死存亡之际,其余两家若还固执己见,不肯缓和,那墨家当亡。”
“墨家若能重新合一,只可能是你齐墨促成。”
“你既然为墨家博士,自当担负起振兴墨家、让三墨归一的重担!”
“这是你的职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