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学宫走了一圈,众人再次回到论学湖畔,只是少了秦落衡的身影,秦落衡已经离去了,许辛等人盘膝坐下,眼中多少带着几分落寞和萧瑟。
流觞曲水。
本是士人钟意之事。
而今却是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了。
徐升叹道:
“风止高梧,虫吟小檄,也共时人较短长。”
“今已矣!
!”
“数年前,初来博士学宫,还想着立一番事业,可曾想,短短数年时间,博士学宫竟已衰败至此,等到诸位博士先后引辞,博士学宫恐将彻底作古。”
“时势使然,且为之奈何?”
名家吕卓道:“当年前来博士学宫,本就心术不端,而今只是回归平常,只是我想问一下诸位,你们真要离开咸阳、关中吗?”
四下安静。
无人开口回应。
唯有四周潺潺水声传出。
见状。
吕卓道:“我不会离开咸阳。”
徐升道:“吕博士还惦记着秦博士所说客卿一职?”
吕卓摇了摇头。
不在意道:
“自然不是。”
“秦博士虽受陛下信任,但终究还是地位低微了,陛下不一定真会采信,我之所以选择留在咸阳,其实经过了再三思索。”
“而今天下,乱象迭生。”
“除却旧秦之地,难有安宁之处。”
众人默然。
相晁开口道:“我等既已不愿再仕秦为官,也竟皆有了离意,我也不妨直抒胸臆,这几日,一直有墨家弟子相劝,让我离开咸阳,去往山东六地,诸位恐也是如此吧。”
众人竟皆点头承认。
许辛道:
“确有此事。”
“不过我跟秦博士交好,秦博士为我农家指明了方向,我恐不会轻易离开咸阳,对于秦博士所说客卿职位,我倒并不在意,我农家所求仅为一箪食一瓢饮,解万民之温饱罢了。”
“至于门下弟子,他们若有离意,我却不会阻拦。”
“我等虽然并不谙于政事,但大抵还是看得清形式,始皇病危之事对天下影响,实在太过深远,不仅让原本被官府严管的六国贵族成功逃逸,还让大量士人远遁。”
“只怕天下要乱了!”
“脱离秦宫,其实也为自保。”
吕卓微微额首。
接着道:
“我对此深有同感。”
“不过,天下就算乱起来,也只会乱六地,而这同样是我选择留在咸阳的原因,我与你们相识一场,虽以往没少互相指责叱骂,但总归是有一些交情,我却是不愿让你们陷入危局。”
“天下就算真乱了。”
“你们其实也难有勇武之地。”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言过其词,但其实这就是我等现状,那日儒家等学派逃逸,在场诸位恐怕都有所察觉,眼下这些学派派人来招揽诸位,其实只是不想诸位为秦所用。”
“但也并不会真的重用诸位。”
众人微微蹙眉。
吕卓道:
“而今距儒家等学派逃逸已有一月之久,这么长时间,安全逃出去的,现在已经安全了,被抓的,自然就落网了,但我们当时却并没有跟随一起出逃,而这就已经跟他们拉开界限了。”
“他们会甘心接纳我们吗?”
“不会。”
“至少儒家不会!”
“儒家这些年跟六国贵族走的很近,儒家若是发话,六国贵族又岂会去得罪儒家?而儒家对我等学派的态度,诸位早就知晓了,儒家从来就未曾正眼看过我等。”
“现在只怕更甚。”
“我其实同样不喜法家。”
“甚至对法家十分厌恶,在我看来,法家过于冷酷无情,律法也过于苛峻,根本就是暴政苛法,但平心而论,相比儒家,我还是更愿意跟法家共事。”
“至于原因?”
“秦博士其实已经道明了。”
“法家再冷酷无情,都有律条依据,一切都须按章程决事,然儒家不同,儒家一切唯心,所谓公道是非,全然取决于儒生之言,跟儒家共事,恐怕很难落得了好。”
“我等一开始没有选择逃亡,便注定只能顺时而变,眼下天下或有弥乱之象,但唯有旧秦之地能够维持安稳,而且我并不认为,这次的乱象真会持续很久。”
“愿闻其详?”相晁拱手道。
吕卓正襟危坐,面色从容道:“我们前面见到了秦博士,你们认为秦博士相比以往如何?”
许辛道:
“稳重不少。”
“秦博士以往多少带有几分天真妄想,这半年多下来,秉性似乎经过了打磨,整个人有了不小的蜕变,性情更加沉稳。”
吕卓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