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将铠甲的序列……消失了?”
泰阿再次重复了一次这句话,脸上的神情无悲无喜,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望着这古波不惊的面容,太监谢高广心中愈发惶恐,没人比他更懂得这名陛下的喜怒无常。
自古伴君如伴虎。
而这位坐在皇位上数百年的神皇,更是时常让陪伴在身边的人感觉……他早已不是一个人类。
那身年轻的皮囊下,隐藏的似乎是某种趋近于妖魔的存在。
每年长生宫内死于“意外”的侍女、宦官都不在少数,谢高广可不想成为其中之一。
他连忙解释说道:“神铠冢中,属于天铠五的位置直接塌陷崩毁,连带影响到了源血脉,才引发了方才的异动。”
说这话时,谢高广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在他的认知中,神将铠甲可以被摧毁,但从来不会消失。
所有神铠在神铠冢中,都有属于它的序列位置。
只要给它充足的时间,毁坏的神铠便会在神铠冢中再生。
然而现在……
属于天铠五的序列,竟是就这样被彻底抹除了,甚至还引发了整条源血脉的震动。
若不是神皇亲自出手,这震颤绝对没有那么容易平息。
这种情况,在谢高广印象中,还是第一次!
他很难不好奇,天铠五究竟遭遇了什么。
谢高广心底隐隐还有些恐惧,假如神铠序列的消失是人为的,岂不意味着……有人正在试图毁灭所有的神将铠甲?
闻言,泰阿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波动,有些惊讶的喃喃道。
“天铠五……”
他记得,这件神铠早已和它的主人一起,在追杀师姐的过程中失踪多年。
“莫非?”
想到青州镇灵司汇报上来的一封密信,泰阿心中有了定数。
他沉默的低头看去,无数条粗壮的血管遍布在地下,好似活物不断蠕动,向外延伸开来,抵达难以触及的深处。
整个地下空间,就如同一只怪物的腹腔,充斥着恐怖、血腥与诡异。
而这,便是源血脉的真面目。
这一景象在外人看来,或许极为荒诞,但在生活在此地的人们看来,却是习以为常的日常风景。
源血脉原先正在运输鲜活的源血,但因为方才的巨震,不少血管破裂开来,泄露出高浓度的源血。
这是远比源血气危险的存在,宫女、宦官们都不敢轻易接触,一个不小心碰到,便会爆体身亡。
谢高广看着泰阿的面色变化,心中越来越不安,就好像有一块大石压在他心头一般。
他已许久没在陛下脸上看到过表情的变化,这只能说明,这件事比他原先想得还要严重。
谢高广战战兢兢的站在原地,一句话都不敢说。
很快,他看见神皇的周身上下闪烁起一丝丝苍白和猩红混杂的光芒,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汇聚在神皇的心脏处。
光芒之中,好似传出古龙的长啸。
谢高广心中疑惑:“陛下是想要做什么?”
等到他再定睛看去,就发现神皇心脏处的光团愈发壮大,血色与白色交融、旋转、流淌……仿佛蕴涵着超脱世俗的奥秘,又像是包裹着来自无尽深渊中的阴影。
直到神皇一步步向地下走去,谢高广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
可那种让人心神迷醉的、不可言说的邪异魅力,已经深深的刻在他的脑海中,在之后的数年里都无法忘记。
“陛下的实力,到底走到哪一步了?”
与此同时,似乎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下方破裂开来的源血脉,开始快速愈合,重新变得充满生机。
凡是神皇视线所及之处,血管无不活跃的蠕动,发出轻声的嗡鸣。
好似臣子在恭迎王者的到来。
只是一个呼吸的工夫,源血脉就恢复了之前的强盛、稳定。
而在深处的血管中,则是隆起了一个肉瘤。
随着源血不断灌输其中,肉瘤体型不断增大,最后“嗤”的一声从中撕裂开来。
一道全身赤裸的身影从中走出,很快来到了泰阿的面前,恭敬的跪倒下来。
“见过父皇。”
谢高广微微瞪大双眼。
此人的面容和泰阿竟有六成相像,只是看着要更年长些。
“太子殿下……”
谢高广心中泛起震惊。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上一任太子,只是在数十年前,他就从未在人前露面,神皇也设立了新的太子。
外人都以为这位前太子或是大限已至,又或是意外牺牲,早就不在人世。
谢高广完全没有想到,前太子不仅没死,反而一直身处在长生宫地下的源血脉中。
不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谢高广只觉得眼前的太子和神皇陛下十分相似。
不是相貌、气质上的相似,而是一种更深层次、更接近于灵魂的感觉。
想到这里,谢高广悚然一惊,却是不敢再深思下去。
作为神皇的身边人,知道太多,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愚钝之人,反而能活得更长更久。
这时,神皇澹漠的视线扫来。
“高广,你同太子一起去一趟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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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剧烈的、没有征兆的地震,自然使得京城附近百姓十分慌乱,还传出不少荒唐离奇的传言。
毕竟,在这京城中,人们已有上百年未曾受到如此大的惊吓。
有人说,这是地下的龙脉震动,乃是吉兆,意味着大泰神朝即将诞生出绝世天才。
伟大的神皇很快就能带领神将横扫太虚宫,将那群卑鄙邪恶的修仙者统统赶走。
当然,也有人说,这正是大泰神朝连番战争引来的恶果。
和今日发生的灵灾一样,都是上天降下的惩罚。
不过没过多久,大部分人都说这是吉兆了。
因为说坏话的学者、文士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一批,剩下来的自然只有说好话的。
不利于神朝稳定的话,不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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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不只是京城内人心惶惶,就连远在大泰神朝边疆的神将们,也同样察觉到了异常。
为了此事,他们甚至暂时与太虚宫的修士停手,秘密聚集在一处。
每一名神将都是大泰神朝的中流砥柱,能让他们都有如此反应,可见这件事的严肃程度。
一名身穿澹蓝色铠甲的武者低头抚摸着身上的铠甲,开口说道。
“昨日下午,我听见了……神铠的哀鸣。”
澹蓝神铠的主人名叫赵游,人送别号——云将军,乃是最新晋升的一名神将,资历最浅。
昨日发生的情况,令他罕见的心神震动,以至于有些不安。
短短的十几秒内,神将铠甲震颤不已,好似发出悲戚的哀鸣,气息瞬间跌落一截。
即便很快恢复如初,但它传递出的情绪,赵游却很难不在意。
他抬头向身前的神将们问道:“各位前辈,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果然,连你都察觉到了么?”
在赵游身旁,一名资历稍老的神将皱起眉头:“莫非是神铠冢出事了?”
“不可能,绝无可能。”
另一人坚决否认:“神铠冢由神皇陛下亲自镇守,不可能有失。”
“那发生了什么?难道有某位神将陨落,导致神铠被毁了?”
“被毁了又何妨,神铠迟早能在神铠冢中复生。”
听着其他人互相争论,赵游这才明白,前辈们也和自己一样,从未经历过这种异常情况。
他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位于首座的那道身影。
对方的身姿始终巍峨如山,一身气息仿佛一轮当空大日,体内的气血带着无穷无尽的光和热笼罩了整片空间。
这股灼热的气血不带攻击性,反而充斥着无边无际、包容万物的质感。
比山岳还要沉稳,比大海还要浩瀚。
只是看了他一眼,赵游脸上就浮现出一抹震惊和敬畏,体内的气血微微受到刺激,使得两颊一片红润。
“不愧是大泰朝第一神将,这股力量……恐怕已经登峰造极了吧?”
“大概只有神皇陛下能与他一战。”
想到这里,赵游自嘲的摇了摇头。
第一神将和神皇陛下开战,那种事情显然是不可能发生的,他也只能在脑内随便幻想一下。
巍峨如山的男子澹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