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晨风吹在身上还有重重的凉意。太阳懒洋洋的躲在一片云彩后面,似乎还想睡个回笼觉。大别山南麓普林镇上那密密匝匝、黑白相间的徽派房屋,如同一幅写意的国画,在晨雾中缓缓的苏醒过来。
胡斌骑着一辆破旧的粉色踏板电动车,艰难的穿过熙熙攘攘的集市,向荒凉的镇外驶去。
他身材高挑,头发凌乱,眼圈发黑,双眼眯缝着,就像天上懒洋洋的太阳一样,仿佛骑车的同时,还想打个盹。他身穿一件宽大的黑色短袖T恤,和路上那些依然穿着厚重外套的居民形成鲜明的对比。
作为普林镇少有的几个大学生之一,胡斌现在的样子确实显得有些寒碜。难怪镇上的人说他读书读废了,反倒还不如他那个在家种田的哥哥。他哥哥出出进进的,至少还穿个笔挺的衬衣。
但胡斌并不在意镇上人的说法,只是一意孤行的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就像他现在要去坟场一样,没有人可以拦住他。
回到镇上两个多月了,他几乎每天早上都去那个常人提都不愿意提的地方。
镇上的坟场,和其他地方的不同。
坟场分为两个部分,前面一部分是普通的坟地。这里有古老的棺材坟,也有新式的骨灰坟,更有阔绰人家修建的帝王式陵墓。有的坟因棺木腐败而坍塌,中间出现一个大坑,坑中隐隐的可以看到尸骨。有些水泥修葺的骨灰坟,因为年久失修,水泥基本脱离,坟墓里时常爬出一尺多长的蜈蚣,冷不丁的,能把人吓死。
普通坟场的后面,是一片茂密的松树林,松树林深处,是一片古木参天的原始森林。那森林就是坟场的另一部分,镇上的老人习惯叫挂葬区,年轻人则把那地方称为:活人禁地。
普林镇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挂葬的习俗。凡是夭折的孩子、枉死的妇女,都会用白布包裹着,由专业的挂葬队送进去挂在树上,任凭风吹日晒,化为白骨,永远都不会有人再管。
据挂葬队的人说,挂葬区里白骨嶙峋,如同人间地狱一般。
两个月以来,胡斌好几次都想进活人禁地去看看,但是每次站在入口听到里面诡异的风声,他就望而却步了。
听风。是他师父教给他的一门绝技。
很小的时候,师父就让他反复的背诵一句古怪的谚语:
人魂落,鬼师出,听风辨魂打厉鬼,救得万民功勋殊。
胡斌一直都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这次回来,师父才把听风的秘诀教给了他,并且正式让他学习“听风辨魂”的本领。
他师父说:听风,是“水书鬼师”要掌握的基本要领。水书鬼师,是云贵一带水族人用来驱鬼辟邪的一种秘术,据说已经失传多年。
虽然是从小就被灌输了这样的思想,但读了大学的胡斌根本不信这些鬼鬼祟祟的东西,唯物主义在他心里算是根深蒂固的。
只是,就胡斌目前的情况来说,能借此机会留在镇上,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大学毕业一年的胡斌,在城里换了七八份工作都稳定不下来,啃馒头喝开水的日子,已经成了他的生活常态。要不是因为青梅竹马的女朋友陈璇离奇死亡,他被邀请回来参加葬礼,到现在他还在城里苦苦的撑着呢。
其次,胡斌也想留下来彻底调查陈璇离奇死亡的原因
这也是他师父在这个时候教他“听风”秘诀的主要原因。
令胡斌没有想到的是,在活人禁地的入口听了两个月的风之后,他还真的听出了点眉目。有时他似乎真的听到风里有冤魂在喊叫。那声音和阴冷的山风混在一起,呜呜咽咽的,感觉冤魂就在耳边游荡。有几次,他甚至感觉那些冤魂要把他拖到挂葬区里去吃掉。
再次来到挂葬区入口停好车。胡斌长吁一口气,定了定神,双手合十,缓缓的盘腿坐在一片草地上,如同和尚打坐一样,开始入定听风了。
呜,呜,呜···
耳边的风发出凄厉的叫声。今天,胡斌打算尝试着跟风中的冤魂进行交流。他想试试师父说的,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