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霓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只觉得眼下犹如困兽之斗,除了委屈还是委屈。她的眼泪滑落到鬓角,又从被浸湿的发丝里落在枕头上。
高子瑜回家的时候,窦霓刚刚睡着。高子瑜拨了拨窦霓散乱在脸上的发丝,却发现枕头是湿的。
这时候,老高也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了,在楼下遇着王惠真,一起上楼来,正好遇到高子瑜将饭盒里的饭菜上桌。
父子俩吃饭,王惠真也没闲着,抓了一把前两天剥南瓜晒的瓜子,撑在饭桌上剥,嗑着直夸窦霓懂事。
高子瑜很好奇王惠真到底和窦霓说了什么,他提孩子窦霓就翻脸,难道王惠真提,窦霓就应了?
高子瑜没忘记枕头上那滩泪水。
王惠真笑嘻嘻的说,她用生孩子的意义感化了窦霓。窦霓都没办法反驳她说的话。
高子瑜急急喊了一声妈,王惠真白他一眼:“臭小子,怕我把你媳妇儿吃了呀?”
高子瑜哦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根本不清楚事情的经过,万一说重了,浪费窦霓受的委屈,万一说轻了,王惠真没懂意思还更来劲。
父子连心呐,都是耙耳朵,自然知道耙耳朵的难处。老高料想昨夜窦霓闹那么厉害,王惠真三言两句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又见高子瑜欲言又止,便知道窦霓肯定生气了。
老高这两天跑外卖,风吹日晒也遭了不少罪,胳膊上晒得发红,再见王惠真不知人间疾苦似的念叨,顿时就来了脾气。
老高怪:“你就少说两句。要是憋慌了,就下楼找那些老太婆说,非得在屋头念啊?”
王惠真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气道:“嘿,你一天到晚在外头跑,回家才听我说几句,就不耐烦了?”
老高嘴里包着饭,忿忿不平的说:“我为啥子一天到晚在外头跑?我想出去跑?”
王惠真把瓜子撒在桌面上,问:“意思是我喊你出去跑的?”
老高咽下嘴里的饭,又焉儿了,气哼哼嘀咕:“还不是你非要生娃娃,不然我坐在屋头喝茶吹风扇,哪儿不舒坦。”
王惠真拍桌子,震的盆里的汤汁撒了出来:“我怀的不是你的,你不该?!你有本事做你怂啥子,做了不认账你还怪我啊!”
汤汁顺着桌面流到老高的腿上,老高的火气也冲了起来,吼道:“那我还要咋整!”
老高发脾气的样子,王惠真已经印象模糊了。不论平时她说什么,老高都嗯嗯呵呵,一副老好人的样子,让她几乎忘了,老高也是一个扛过扁担能打架的老袍哥。当年分安置房的时候,夹纸团定楼层,她筷子滑了进去再夹,就夹到了三楼。金三银四,朝向好通风好,别人羡慕嫉妒说她作弊,老高就扛着扁担和人争,最后硬是把这套房子保住了。
老高发起脾气来,也挺吓人的。
老高说:“为了节约水钱,老子早上起床都晾凉白开灌矿泉水瓶,骑电马儿差点遭人撞,饿着肚子上门给人送饭还要遭白眼,迟一秒钟也扣钱,上厕所也要憋到。你没钱就嫑生,自己多大年纪自己不晓得吗,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这辈子还有几年好活!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和年轻人争啥子英雄。哦,就你能怀?人窦霓怀了说啥子了,照样上班也没你这么难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