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谅忍着心中的开心,说道:“既然打算立功,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吧,到时候我自会替你向朝廷请赏。”
小吏组织了一会儿思路,随后开口一五一十的说道:“确实,最近王府不仅采买了许多木炭,而且还有很多生铁运进王府,不仅如此,有一次我听一位公公说漏嘴,说是燕王殿下的病都是装的”
随着时间推移,两个人的房间里,不停的响着低语声,等到倪谅离去时,倪谅依旧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
朱棣怎么敢反?
可若是不反,这些异常举动又该如何解释?
夜晚,夜深人静时,倪谅在床上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脑海中不停的闪过朱棣,甄武等人的面容。
之前他内心深处不是没有暗暗后悔过和甄武家悔婚,当时也曾幻想过,若是和甄武家结亲,他家现在又该是何种模样。
可现在他是真觉得庆幸。
幸亏悔了婚。
要不然这是要诛九族的大罪啊!
他们怎么敢?
真是一群疯子。
倪谅想着想着,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等到第二天,倪谅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告知张昺和谢贵,他想要再确定一下。
他装作往常的样子,照常来到了燕王府,可这时候他多了其他的心思,闲暇时总想着试图往燕王府后苑溜。
可是燕王府审查严密,他根本去不了后苑。
不过,他流连在后苑的院墙边时,却在鸡鸭的叫声外,隐约听到了一丝打铁的声音,这让他彻底确定了,朱棣确实在为谋反做准备。
当天下午,他便直接从燕王府出来匆匆去往了都司衙门。
都司衙门里的谢贵听闻了这件事,连忙让人把张昺和张信叫了过来,三人听到朱棣试图谋反的消息,都是惊的半天缓不过神。
最后还是谢贵先回过神,镇定下来。
他开口道:“这样,咱们赶紧给皇上奏明此事,同时”谢贵看向张信道:“你把士卒收拢起来,让士卒严加防范燕王府,一旦皇上下旨指示,咱们直接带兵围了燕王府,咱们有三万人,不怕燕王有什么其他心思。”
张信应是。
随后,几人开始商议如何给皇上上奏,等到词句斟酌好后,由张昺执笔书写,几人皆具名其上,让人八百里加急送往南京城。
而谢贵又几番调兵遣将进行安排,准备随时逮捕朱棣,这一番安排几人心中都安定了下来,觉得朱棣插翅难逃。
等到几人散后,张昺,谢贵,倪谅心情都比较激动,觉得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而张信走在回家的路上,却有些心事沉沉。
他替朱棣不甘,自洪武后期以来,他没少听闻燕王朱棣在战场上取得的成绩,在他看来朱棣这个藩王真的是扬威域外,更何况他父亲曾在燕王部下任职。
张信一路想着,到了家中后依然有些坐立不安,他本能的想要找他母亲聊聊天,可他发现他母亲并不在家,询问后才知母亲去了庆寿寺上香。
他知道他母亲心善,在父亲走后开始礼佛,其中主要也是在帮他赎战场的杀业,祈祷他长寿,免得和他父亲一般,落得个壮年早逝的下场。
而这时候,张母刚刚从庆寿寺出来,她与丫鬟上了马车,向着家中慢慢行去。
张母仿佛依旧在回味着在庆寿寺的听闻,感叹道:“这里的大师讲的真好。”
丫鬟笑着捧张母:“可不嘛,奴婢以前还不觉得,现下也觉得佛法无边呢,而且像您这般心诚,就像大师说的,定能保有您和老爷长命百岁。”
张母听了这话,确实开心,不过佯怒谦虚。
“你小丫头懂什么,想要长命百岁,富贵长存,还要像大师所说的那般,不可为恶,更不可助纣为虐,说起来北平真如大师所讲,还真是洞天福地呢,也不晓得咋回事,我自来了北平,这身体都觉得轻快了很多。”
丫鬟笑道:“大师不是说了吗,这北平可是有龙气的呢。”
“也对。”
两人一路闲聊,也不觉得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家里,张母在小丫鬟的扶持下进了后宅,竟发现自己儿子一直在她屋里坐着。
张信看到张母进来,连忙起身招呼道:“娘,你回来了。”
张母笑眯眯的点头。
张信说道:“我看娘今儿心情不错,您想吃点什么?我让人早早去准备,您出门走了一遭,当吃些好的,不能亏了娘的身子。”
“瞧你说的,就走着几步路,还能亏了身子?这些日子变着花样照顾娘的胃口,娘晓得你一片孝心。”张母为自己儿子的孝顺很是开心。
不过,知子莫若母,这简单的一会儿,她便瞧到儿子心中存了心事。
于是,张母开口问道:“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来吧,坐下和娘好好说说。”
张信纠结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愿意母亲跟着他一块操心。
可是张母佯装恼怒:“说不说?你以为你官当的越来越大,娘便给你出不了主意?当年你爹还不是事事和我商量。”
“不是。”
张信连忙摇头,虽然他也知晓母亲不是真的生气,但也不愿意违逆母亲,他看了一眼小丫鬟,挥手让屋里的下人退下后,才焦躁为难的叹了口气。
“哎,儿子现在真的为难,朝廷怕是要让儿子逮捕燕王了,自从新皇上位后,太祖亲封的几个王爷接连遭重,现下连燕王怕是也不能幸免了,可惜了燕王多年镇守北平的功绩。”
张信一边说着,一边还叹息重重,他也是在边境战阵中成长出来的将领,对于边关统帅,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尤其是朱棣这个战功赫赫的统帅。
他们是一类人,自然的相互欣赏与吸引。
就和政见相合的文臣一样。
张母大惊,连忙询问事情的具体情况,等到张信详细的和张母说完后,张母焦急道:“儿啊,你可千万不要任意妄为,你父亲生前在燕王帐下,就曾和我说过,燕王不凡,必定会大有出息,这些年你不也常常称赞燕王?”
“更何况,我在北平听人偷偷说过,燕王身具大富贵,与其做对是要下九幽地狱的,而且北平本就是洞天福地,燕王又具有龙气,你可不要连累家族啊。”
张信苦恼道:“那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抗旨不成?”
张母急道:“你可曾听过百姓言论,现下新皇刚刚继位,便容不下人,连续对亲叔叔下手,而且还把湘王活活逼死,这是天大的恶行,你不能助纣为虐啊,儿啊,你一直以来纯孝,不说为了家族,单是为了娘也不能这么做,这是遭天谴的,更何况还是和燕王做对,你想想这些年,燕王可有败的时候?”
张信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些年燕王还真没有败迹。
“这不就是了,你要想个法子躲了这个差事啊。”
张信又摇头苦涩道:“躲不过去,我被皇上派到这里,就是监视燕王的。”
“那如何是好?”张母也是心急的不行。
母子两人在房间里絮絮叨叨了很长一阵,张信纯孝不愿意母亲为此事过多忧心,最后一咬牙道:“娘,要不然我帮燕王?”
张母一愣,想了想后,随后郑重的点头道:“我看使得。”
张信也随着张母重重的点了点头,仿佛是想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随后他站起身向着窗外看去,他不晓得他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过他知道,若是让他凭借着本心选择的话,他是愿意帮助朱棣的。
那么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战场冲杀的将军,做事从来不能犹犹豫豫。
张信看向张母道:“娘,既然决定了,那我就不能耽搁了,我现在去燕王府给燕王告密,好让燕王提前有个准备。”
张母有些忧心,不过想到这些天她在城中听到的一些言论,想到在寺庙里得到的一些指示,顿时也心安了很多。
她点了点头。
张信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出门,向着燕王府而去。
倪谅与张信,告密与告密。
朱棣与朝廷的第一次交锋,打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