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城。
自甄武让人把唐氏等人送往北平后,整个心思也全部投入到了接下来的南下之战中,同时也从朱能那里得到了朝廷最新的动态,以及当下的局势。
涿州城四通八达,北通北平,西通山西,这两条路对于甄武等人并无危机,也无压力,反倒是两条南下之路,仿佛是两头噬人的巨兽一般,压制着整个涿州城喘不过气。
哪怕是临近中秋节的当前,包括朱棣在内的诸将,谁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过节心思,反而心事重重。
两条南下之路,一条直通真定府,而真定府现在已经被朱允炆点为平燕布政司,耿炳文亲率大军已经入驻真定,并且后续兵马依旧在源源不断的赶来,据悉总兵力将不会少于三十万。
三十万啊!
哪怕朱棣一路上收降整编一刻不停,到现在满打满算也不过七万兵。
这就好像存款只有七万元,却必须要去付一套首付三十万的房一样,压力大到愁的朱棣每天晚上睡不着觉。
而这还只是朝廷几路北上大军中的其中一路,南下的另一条路对于他们来说更要命,就好似已经火烧到了眉毛一样。
这另一条路线通往山东,自北向南数下去,从涿州开始,便是新城县,雄县,莫州今任丘北,河间,然后就是直达山东德州。
朱能之前从北平出来,一路南下打到了雄县,可朝廷兵马气势汹汹来袭后,朱能见朱棣等人驰援不及,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不得不放弃雄县,退守到新城县。
导致现在局势有些艰难,因为新城县不如雄县坚固宽阔,若是朝廷大军来袭,朱能他们无法借新城防守,还得退守涿州,而一旦涿州有失,再打就是在北平城下了。
这就好似朝廷的枪杆子,已经快要捅到朱棣的嘴里了。
甄武看着地图上的山东兵马的驻防情况,眉头深深的皱着,从山东进兵的徐凯十万大军已经驻守到河间,先锋杨松率九千兵占据雄县,身后还有潘忠率万余驻扎莫州作为呼应。
他手指在雄县的位置上烦躁的敲了敲。
此城必须要在他们手中,若不然徐凯的河间兵马可以源源不断的从雄县进逼涿州,只要徐凯想打,就会在第一时间打到涿州城下,这对他们太不利了,而如果雄县在甄武等人手中,雄县和莫州之间有白沟河相隔,徐凯的兵马想要渡河,也要掂量掂量他们驻扎在雄县的兵马。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有效遏制住徐凯的进兵。
一旦遏制不住,等耿炳文从真定出兵,两路合击下,大伙也不用打了,直接投了算了。
说起来杨松占了雄县后,没有动作,就是在等耿炳文从河南等处集结的三十万兵马,要不然单凭徐凯驻扎在河间的十万山东兵,甄武等人固守涿州城,凭借涿州城坚固的城墙,也可固守不失。
但问题就在耿炳文的三十万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集结完毕,开始北上。
朱能,朱高煦,朱高燧脸上都有点愧疚,朱棣宽慰三人道:“你们三个不必如此,说起来还是我们动作慢了,但凡我们早来几天,哪怕面对徐凯十万大军,雄县也能守的住,现在无非是再打下来罢了。”
朱棣的语气虽是宽慰。
但是朱能三人也并未好受。
打下来,只有三个字,可雄县如此坚固,再加上杨松九千兵固守,若不尽起他们所有兵力,怎么可能打下来。
可他们一旦尽起所有兵力,莫州的潘忠,河间的徐凯岂能不支援,到时候陷入兵力的消耗战中,他们又怎么消耗的起。
这些问题所有人都能想到,一番讨论后,又如上几次一样,最终还是再次不欢而散,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散会后,甄武打算找朱能三人歇会,他也看出这三人憋着一股劲,想要宽慰一二。
可这时候张玉来到甄武身边道:“甄将军一会儿可有其他事情?”
甄武摇了摇头,随后笑道:“张将军不必太过客气,若是不嫌弃不妨称呼我为大武,家中长辈几乎都这般称呼。”
张玉愣了一下,紧接着也笑道:“那我就托大了,不过你也不必称呼我张将军,可以叫我老张,我在军中待了大半辈子了,没什么讲究。”
“那成,就这么说定了。”
甄武更不讲究,除非必要的场合,他对旁人怎么叫他,看的并不太重,他看了看张玉的神情,看到他仿佛是有什么事,所以便开口问道:“是有什么事寻我?”
张玉点头,向着雄县的方向望了望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你,可否想要去雄县玩耍一趟。”
“雄县?”
甄武一瞬间明白了张玉的意思,这是打算亲眼去看看雄县的驻防,以此方便确定能不能打,或者要怎么打。
他随即来了兴趣,问道:“就咱们两个?”
“对,最多一人带个亲卫扮小厮,人多了反而不妥。”
“没问题,咱准备一下这就走?”
“这就走。”
张玉心情很不错,寻思着忽悠甄武同去,真是一个聪明的法子,安全指数倍增啊。
两人随后各自下去准备了一番,在城外碰头后,快马向着雄县而去,中途到了新城县后,两人换了辆民间马车,扮做从新城出逃,想要南下的富户,不多时便融入众多南下避难的人群中。
在许许多多南下的人中,他们不算太过扎眼。
但是雄县因为战备接管,城门前查探的非常严格,一般普通百姓根本不让入城,即便是甄武几人也是仗着富绅的身份,花了些钱,才被准许入城。
不过依旧被告知宵禁前必须出城,要不然定会被当做奸细抓起来。
甄武和张玉对视一眼,这基本上断了混入大批士卒做内应的可能,即便混进来百来十人,也起不了大作用。
几人进了城后,各自不着痕迹的观察着雄县的城防。
甄武不得不说一句,杨松有点本事,城防安排的滴水不漏,不过有一点却让甄武有些兴奋,那就是城中不管是百姓还是军卒们,对即将到来的中秋节,都怀着很浓郁的期待,一个个仿佛没把涿州城的燕军放在眼中,还打算热热闹闹的过节。
甄武觉得有几分好笑。
等到甄武与张玉找了个饭店坐下吃饭时。
竟然还听到一队换防士卒的谈话。
一个队长级别的军卒,满上一碗酒一饮而尽后,大咧咧道:“都说北军能打,但是看样子不过如此嘛,那朱能不是听说很牛吗,怎么见到咱们灰溜溜的就跑了。”
“可不嘛,当时我还准备着要打硬仗了呢,谁成想直接跑了,还他娘的连夜跑的,生怕跑慢了。”
一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随后有人又接口道:“这也正常,北军再能打,那是没遇到我们南军,若把咱们放在边境,我敢说照样打的蒙古人屁滚尿流。”
“没错,没错。”
“说起来,咱也不知道燕王脑子怎么了,他才几个人,竟然敢起兵对抗朝廷,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嘛,没事找什么刺激。”
几人一言一句,说的不亦乐乎。
其实不单是他们,这世间大部分的人,对朱棣都不看好,纸面实力毕竟差的太多,想象力再丰富的人,也想不到朱棣打来打去,最后竟然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