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璞安置家人的地方叫做小羊镇,距离他此刻所在的地方并不远,一路快马的话,最晚傍晚时便可赶到。
可让张璞没想到的时,路上竟然再次遇到了他的军中好友赵广。
赵广比张璞要狼狈很多,当初被朱高煦一路追着杀,他的近万军卒被追杀的身边只剩下五六十人,惨到就连丢盔弃甲都不能尽述他的狼狈。
此时两人对视相看,两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他们上次从东昌城中逃出来时也是这般凄惨,忍不住都流露出一抹苦笑。
赵广感叹道:“张兄,咱们两次败仗,两次相逢于败逃的路上,你说这是何等的缘分。”
张璞苦笑摇头。
可下一刻,赵广的一句话,却让张璞的脸色僵硬了起来。
赵广突然浮现出一抹狠厉道:“此次战败着实蹊跷,本来大好局面,可谁能想到甄武竟从后军处杀出来,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没有防住甄武,让其冲了过去,若让我说,砍了那狗日的也不足以弥补此战之万一。”
张璞听着这话感觉尴尬极了,同时心中也藏着一丝羞愧。
甄武从他防线冲进去的,这件事情只要有心人调查,定然是瞒不住的,所以张璞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说来惭愧,甄武是从我的防线冲过去的。”
此话一落,赵广立马愣了。
他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他刚才说的狗日的就是眼前的张璞。
张璞不得不多找补了一句:“那甄武太猛,我拦不住。”
赵广‘哈哈’干笑了两声,他看着脸色明显黑了下来的张璞,硬着头皮自圆其说道:“原来如此,既然是这样…那也…也不能全然怪在张兄身上,你我尽了心力,要怪…也只能怪那燕军太过善战。”
说完,赵广轻舒了口气,总算扯出了一个理由,不至于让气氛太过尴尬,不过他看着张璞脸色依旧黑着,想了想后,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连忙转移话题问了一句。
“对了,我看张兄是打算往东行,这是打算去哪里?”
张璞混了大半辈子官场,虽然被赵广提及甄武,坏了心情,但也晓得顺坡下驴,所以没有多想,立刻接了上去道:“这番已然大败,我打算接上家小一块南下。”
“哦?”
赵广神情稍微一震:“既然如此,我随你一块前去,到时候大家一块南下,等到朝廷问责的时候,咱们俩人亦可以相互照应一下,你看可好?”
这…
张璞有些不愿意,不过他看着风尘仆仆异常狼狈的赵广,最终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还是点头同意了赵广的提议。
随后,两人一边向着小羊镇而去,一边相互热切的聊起了天,他们聊的热闹又亲近,仿佛之前的那丝尴尬气氛,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傍晚时,一众人终于来到了小羊镇,张璞领着众人径直的去往了他的庄园里,庄园占地不小,附近也有着几排屋舍,是下人们打理农田时居住的,等到张璞把军卒以及赵广安排好了住所后,他急冲冲的向着庄园的后宅而去。
苏氏早就听闻丈夫过来了,一直站在后宅的月亮门下等着张璞,当见到张璞后,情绪激动下,忍不住就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张璞本来想自个的娇妻想的厉害,可此时见到后,反而板起脸,端起了他大男子主义的架子:“哭什么哭,怎么?盼着我死呢。”
“呸呸呸,老天爷莫要见怪,我家老爷是瞎说的,千万不要当真啊。”苏氏脸上的泪立马止住了不说,还慌张的双手合十向着老天爷祷告,好似生怕张璞说的话应验了。
说完,苏氏还别有韵味的白了一眼张璞。
这一眼的风情,把张璞看的心里顿时痒痒了起来。
“过来。”
苏氏乖巧的走到张璞的身边,迷迷糊糊的看着张璞,张璞看着自家娇妻这番样子,心中的爱惜之意更浓,伸出手帮苏氏擦拭了一下梨花带雨的脸庞。
“瞧你,我一回来就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老爷莫要总说妾身,妾身不哭了就是了。”有些憨乎乎的苏氏不乐意的说着,可她看向张璞的眼神却也越发迷恋起来。
她很吃张璞这一套,说起来她就是喜欢张璞身上的这股霸道又柔情的男人味。
张璞感受到娇妻的爱意,再也不愿意忍耐,拉着苏氏就向着房中走去,可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今天安静的有点不太正常。
以前他每次回家,和苏氏还说不上几句话,女儿指定早早的就过来,在他身边吵着闹腾起来了,今儿倒是奇了怪了,一直没有见到宝贝女儿。
“小幼芽呢?”张璞问道。
苏氏听闻张璞提及女儿,之前什么情绪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了,中剩下愁绪,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语气不甘道:“又跑道观里了。”
张璞想到女儿往日的作风,摇头笑了笑,随后好奇的问苏氏道:“你咋了?是不是又想拘束她,结果又没拘住她?”
苏氏白了张璞一样:“可不嘛,还能是什么,你是不晓得,这次她去道观里都住了五日了,这也就罢了,前日还让人下山送来信,听那意思还想着在山里长住,这还了得,我连忙派人上山想要把她带回来,结果人却被她揍了回来,你说说,这丫头仗着武艺都快无法无天了,我也不知道,那道观里有什么好玩的,咋就让她那么喜欢。”
“好了好了,你别生气,明日我亲自去山上把她压回来。”说到这里,张璞叹了口气道:“说起来,倒委屈了你,这丫头的性子贪玩爱闹,让你颇为受累。”
“老爷说什么呢。”
苏氏不乐意道:“幼芽虽说不是我亲生的,可自小也是跟着我的,这么多年下来,我俩不似亲生也胜似亲生,更何况梅姐姐就留了这么一个孩子,我又岂能不帮她照顾好,只是总归是有些愧对梅姐姐,你说好好的一个俊俏丫头,偏被咱带成了这般性子,等将来到了地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梅姐姐交代。”
“不怪你,是我太宠她的缘故,而且她还真随了她娘的性子,心中自有一股精气神,不受闲言蜚语伤,活的真实,活的洒脱,想当初她娘也是不顾她哥和大伯的反对,一意要嫁给我。”张璞感叹道。
苏氏莫名也来了一些伤感:“一想起梅姐姐我就难过,梅姐姐多好的人,怎么就…”
说着说着,苏氏说不下去了。
张璞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好像人生有些伤感,哪怕回顾几百遍,也依然是心中耿耿于怀的遗憾。
……
到了第二天,张璞收拾妥当后,便打算去旁边的小羊山上把张柔甲带回来,出门时撞上赵广,赵广听到张璞要去山上,立时来了些兴趣,打算一同去山上,全当散心。
俩人带着十来个随从,骑马溜溜达达的向着山上而去。
等他们到了道观,张璞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张柔甲,反而第一时间叫来了张柔甲身边的护卫头子。
他问了一句张柔甲的近况。
护卫头子便开始滔滔的讲了起来,说着说着不免说到前几日张柔甲救治了一个重伤的将军。
张璞皱眉:“将军?谁?”
护卫头子说道:“听他们讲之前是跟着曹国公的兵,后来战败被俘,不得不入了燕军,这次大战受了重伤,便打算趁此机会,逃回家乡去。”
“哦。”
张璞来了几分兴趣:“那人叫什么?”
护卫头子想了想道:“具体的没说过,不过听他们之间说过,好像姓黄。”
黄?
张璞思索了一会儿,也没有想到与之相匹配的人,便摇头不再多想,他起身向前走去道:“走,过去见见去,顺道给我女儿一个惊喜,对了,你没让人提前去告诉她吧。”
护卫头子脑袋连忙摇了摇。
“那就行。”张璞说完,哈哈笑着向着张柔甲所在的地方走去。
赵广一直在旁边听着,他也很好奇姓黄的将军到底是谁,所以见状便跟着张璞一道走了过去。
几人刚刚来到道观的一所厢房处,便听到房间里张柔甲响亮的笑声,而且从笑声中明显能感受到张柔甲的心中,此时到底有着多么的开心。
这些日子随着甄武的精神头越来越好,张柔甲常常待在这里,一边关注着甄武的病情,一边和甄武聊天。
甄武也是难得的心态放松了下来,又在开朗的张柔甲带领下,逐渐谈性也是越来越浓,而他脑海中有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往往说出来就能惹的张柔甲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