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先行向着道观外而去。
等他们一行下了清凉山后,纪纲招来左使问道:“让人去求见二皇子的人,还没回来吗?”
左使摇了摇头。
纪纲回望了一眼清凉山,然后说道:“那你把静妙大师送回我的府上。”
“指挥使,那您要…?”
纪纲澹澹道:“我去迎接一下二皇子,想来二皇子也快到京城了。”随后,纪纲点了一些人马,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路上,纪纲想着见到朱高煦后,该怎么和朱高煦说,想来想去,最后心一狠,琢磨着,大不了从此暗中投效二皇子,他不信他锦衣卫指挥使这么一个险要职位,二皇子会不接纳他。
这一点他有信心,要不是有这点底气,他也不敢和薛禄硬碰硬。
他早就知道二皇子一直不服大皇子,而且在他看来,二皇子英武不凡酷似朱棣,未来大有可期。
这让他想起当初他和一群书生被抓进燕军营地时的情景,当时燕王虽拿下了德州城,可与朝廷胜负依旧是未知之数,他依然决然的与那群书生背道而驰,投效了燕王。
如今那群书生又如何?
现下又是他要下赌注的时候了,他相信他的眼光,会再一次赌中未来。
……
道观中,当纪纲一众人走了后,薛禄身上本就挂了彩,加上最后被纪纲重重的砸了一下脑袋,终于扛不住陷入了昏迷之中。
赵影大急的不顾自身的伤势,去外面寻了几个人把薛禄等人救回了侯府之中。
随着大夫的救治,到了晚上时分薛禄这才幽幽的转醒过来。
可出乎府中所有人的意料,醒过来的薛禄竟出奇的平静,不仅没有暴怒狂躁,反而安静的配合大夫的嘱托。
只有在薛禄身边待了多年的赵影知道,薛禄心中绝对在合计着一件滔天大事,他没问什么事,只是默默的在晚上擦拭着腰刀。
就像赵国公教导他们的一样,每逢大事需静心。
一连几日。
薛禄一边养伤,一边确如赵影所想的那般,心中在计划着调多少兵马入城,再调多少兵马去纪纲的老家,试图一次性把纪纲家的老老小小灭个干净,为此他哪怕被朱棣砍了脑袋,也在所不惜。
可就在他计划这些的时候,朱高煦回京了,并且第一时间来到了薛禄的家中。
朱高煦见到薛禄后,亲切的上前查看了一番薛禄的伤势,松了一口气道:“老薛啊,还好你的伤势没什么大碍了,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替纪纲张嘴。”
“殿下是给纪纲当说客的?”薛禄问道。
朱高煦没有不好意思,直白的点了点头,他对着薛禄道:“这次我应了纪纲,所以老薛,可不可以给我个面子,这事就这么算了,回头我让纪纲给你摆酒赔罪,再说了,说到底你俩不过是为了争个道姑,天下啥样的女的没有,回头我给你寻摸几个好的送给你,你看成不。”
“他和殿下说,我俩只是为了争道姑?”薛禄问道。
朱高煦疑惑道:“还有别的事吗?”
薛禄沉默了一下,随后摆了摆手道:“就当是争道姑吧,但是这口气我咽不下去,还望殿下理解,即便回头陛下砍了我的脑袋,我也要他的命。”
朱高煦皱眉,不悦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和老爷子百战打来的爵位,就为了出口气丢了,你不觉得幼稚吗?而且你即便不怕死,你不替你媳妇和孩子想一想吗?再说我这辈子没求过你什么吧?好不容易求你一遭,你这一点面子都不给我?怎么?我在你这里就这么没牌面?非要我请出来老爷子才好使?”
薛禄没有说话。
朱高煦顿时有点恼了,他觉得好言好语的和薛禄说话,薛禄一点也不上道,忍不住就有点挂脸道:“怎么着?你还非要他的命?我的话真就一点不好使?说句难听话,我现在是在和你商量,但我即便不和你商量,只要我想保纪纲,你薛禄能拿他怎么办?”
这…还真是这么回事。
薛禄张了张嘴,最后认真的看向朱高煦说道:“殿下真要保他?”
朱高煦大大咧咧的,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事对薛禄的重要性,说道:“若是我没应他之前,你非要杀他,我也无所谓,但我既然应了他,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当要保住他。”
说完,朱高煦见薛禄有些被说动的样子,趁热打铁道:“不过,你放心我也不让你吃亏,回头一准让纪纲摆酒赔罪,另外我再给你寻两个好看的女子赔你,往后你若有什么事求到我,我也绝不推脱,定给你办的妥当,你看这样如何?”
薛禄沉默半响后,整个身上的心气一散,闭眼道:“既然殿下要保他,这口气我咽下去便是,只是摆酒之事莫要再提,我头疾重,吃不得他的酒,另外殿下所说的寻女子之言,殿下也请收回去。”
朱高煦大喜:“摆酒之事你不愿意就算了,至于寻女子之事,你不用管我,我只问你,你说咽下这口气,可当真?”
“当真。”
“那就成了。”
随后朱高煦兴致勃勃的和薛禄又说了几句闲话后,朱高煦这才告辞。
当他出了薛禄的家中后,纪纲从一旁窜了出来,他谄笑的问道:“殿下,这事…?”
朱高煦一昂头,骄傲道:“老子亲自出马,自然马到成功。”说完还瞧不起的瞥了一眼纪纲道:“行了,往后你不用躲了,薛禄不会再寻你麻烦了。”
纪纲听到这话,心花怒放,一时间连日躲藏的狼狈一扫而净,再次变成了那个人人望而生畏又威风八面的锦衣卫指挥使,就连走路都又横了几分。
之后几日,京中传出了一道流言。
这道流言又在迅速之间火热了起来,很快变成了人尽皆知。
薛禄和纪纲因为争夺一个漂亮道姑大打出手,结果纪纲大胜,不仅抱得美人归,还打破了薛禄的脑袋。
百姓们聊的津津有味,百官们则持怀疑态度,可一连几日薛禄不见人影,而纪纲却总是招摇的出现在众人的眼中,一时间有点坐实了这道流言。
张武等人坐不住了。
当天下朝后,他们几人作伴一道去了薛禄的府中,当他们来到薛禄的家中后,发现薛禄的许多部下也来看望薛禄,此刻都在房间外面待着。
像李二牛,胡长勇等人,张武等人也不陌生,张武与他们打了招呼后,看着他们一个个憋屈又带着怒容的脸色,心中便觉得有些不妙。
等张武他们进了屋里见到薛禄后,一个个脸色都沉了下来,
薛禄果然受了伤,脑袋处还包扎着伤口。
张武怒道:“是谁?可是那个纪纲?”
薛禄这几日心情都有些阴沉,对着他的部下,他还能暴躁的呵斥住他们,但是面对张武等人的关心,他却在感动之余,也觉得羞愧万分。
张武见薛禄不说话,顿时明白过来,当即怒道:“艹他娘的,老子去砍了他。”
可张武刚刚一动。
薛禄便喊住了张武:“张武你回来。”
张武回身不解的看向他,薛禄解释道:“能砍我早就砍了,还能等你们?是二皇子殿下替他作保,亲自上门为纪纲压下这事。”
二皇子?
张武等人都愣住了。
若是二皇子出替纪纲出头了,他们好像拿纪纲还真的没办法。
过了良久后。
张武突然看向谭忠意味深长道:“咱大哥去北平接人也有段日子了,上次来信说到了徐州,想来这一两日也就到京城了吧。”
谭忠娶的四妹,是谭渊的长子,这段日子谭渊因为王真的去世,加上老将们一个个也开始卸甲,也有意的在锻炼谭忠,让谭忠接替他的职位,所以谭忠这些日子没事后,常跟着张武乱跑。
谭忠这时明白过来张武的意思,连连点头道:“嗯,大哥最晚还有三五日就能到龙江。”
薛禄自然也明白他们的意思,见状连忙道:“还望大家帮我遮掩一二,我实在不愿意让甄老大见我这般。”
“为何?”众人不解。
薛禄开口道:“一是这事着实丢人,让甄老大知道,指定又要被他破口大骂了,二来也是不想让他和二皇子因我起什么间隙,他和二皇子关系本就好,而且最近军中想来你们也有所听闻…”
说到这里,薛禄音量小了下来道:“靖难时,陛下和二皇子说过,世子多疾,兴许有什么心思亦说不准,若是甄老大和二皇子起间隙,实为不妥。”
张武挠了挠脑袋道:“不会吧,我记得大哥还与我说过,靖难时陛下也和大哥说过世子多疾呢,这说不了什么事,咱们不要乱想这个。”
“不管怎么样,反正你们替我在甄老大面前遮掩一二。”
张武等人不太乐意,但薛禄这么说,他们好像也不好自作主张,只是心中莫名有股子屈辱感。
他们右军向来肯打最硬的仗,从没有怂过什么对手,怎么靖难成功了,反倒不如以前了。
现在外面传言闹得沸沸扬扬的,百官和军民可都看着他们呢。
若是无动于衷,纪纲这不成了踩着他们右军上位了?
以后别人还怎么看待他们右军将士,那纪纲又会怎么瞧不起他们。
毕竟薛禄可是他们右军数得上号的大将了,纪纲若是连薛禄都能压一头,还有谁他不敢惹的?
这口气真要咽下去?
谭忠最直接,不甘的开口都囔道:“那这也太窝囊了吧,纪纲那狗东西,我怎么看也不顺眼,咱还就拿他没办法了呗,他娘的靖难的时候从没见他立啥功劳,这会儿仗着二皇子,倒骑咱们头上了?”
众人都没有接话。
虽说不想承认,可有时候事情好像就是这么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