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青鸾没有再说什么,抬脚走向屋外。
前世在大秦浑浑噩噩过了十载,不想死了一趟竟又回到了这个年纪。
再看同样也应十五岁上下的素叶,目光柔了下来。
十四五的韶华真好,她曾最羡慕的就是这般大的女子,她们可以在这大好春光里荡秋千、出游、放风筝...做一年里所有拘着不让做的事,可她不行,自小她就只能守在太后老姑母身边尊礼的做个规矩人。
虽然太后老姑母给她全国几乎最好的锦衣玉食,给她请了许多其他人渴望终生不得见的大贤教导,让她小小年纪就通晓各国机密,历年已废的奏折让她翻的百无聊赖,但在她心里都不及能到窗外自在的握住一缕春晖欢喜。
唯一一次允她歇假,是带刚过十四岁的她去见他。
据说还十分稚气的他是刚继位的新皇帝,比她还小上四岁。
他的身量已经很高了,自觉的已经不低的她需要仰视才行。
年头太长了,其他记不起,只印象里他羸弱的很,她特怕来一阵风把他刮跑了。
当太后老姑母笑着指着她说,把她许给你做皇后好不好啊,他抿着嘴并没有说话。
同样年纪的她也曾像同般少女思慕怀春,期盼着一段好归宿,等候着属于她的琴瑟和鸣。
但终日除了老夫子捻须念着圣贤的那张脸,板着面孔的侍卫、小心伺候的内侍,她再见不得其他男子。
至于好不容易回趟褚府,在一群侍卫、宫女簇拥的下,少待片刻见一眼父母亲、弟妹便走就不能的算了。
因此听到太后老姑母的话,她即刻红透了脸谁都不敢再看。
而后不久,太后老姑母因新帝年幼被梁毅大人为首的众臣推举出来听政。再几日,太后老姑母便向她说出了,要让她到大秦为质的事,并正式再提了当归就立她为后。
也从那时她记住了他的名字,须子衍。从此到死以他为夫为天的男子。
此后她入大秦为质,十年间一直死守着太后老姑母的令,安安分分的活的像个死人般。
谁料她等到的不是魏国风光的接她回去,而是魏国冷不丁的对大秦举兵宣战。
大秦皇帝大怒,直接携了她到战场,可没想还没拿她做要挟,就到了大败而逃的地步。大约是念多年的相识放她一马,退守归国的大秦皇帝没有带上她,而是把她同碍事的残兵一起丢在了弃营。
她当时已经不求魏国能依承诺让她当皇后,只要能让她等到魏军来,活着回去魏国就行了。
毕竟她是魏国褚太后最宠爱的侄孙女,也曾为魏国送去不少秦国宫里的信报,他们肯定不会置她不管。
可等来的无非是一场死,一场空。
突然间,她又想起她临死的那一刻。
她倒在了地上。除了身上的三个口子里出血,她的嘴里也往外涌着。
原来血腥味儿多了还有点甜,她不解自己怎么第一反应想到的是这个。
她以为自己会强撑着死不瞑目,可眼皮刚感到疲软她就合住了。
也许她早就倦了吧。
早在背诵宫里规矩的一日日,早在她伸手朝向窗外,却感到不及宫人们自由时,早在魏国的尘沙送别她去大秦...她就厌烦了这一切。
二十五年,不算长也不算短,却在记忆里没有一日是活成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