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脸色一变，道：“什么贵人，是皇上的乳母常氏。”不等长情说话，她继续道：“皇上对常氏可好了，想要什么应有尽有，甚至在后宫都给她安排了宫殿，最近常氏说怀念宫外戏曲儿，皇上便命人请了城里最有名的的戏班来宫中唱曲，这不，常氏还邀请了宫中的妃嫔们都一起来看曲儿。”她忽然压低了声音：“这分明是太后才有的阵势啊……”

长情还想追问什么，一个高个子的，肤色白皙的男子从女孩身后走来。

“小五！”那个男人这么唤着女孩，他看向长情的目光中充满了警惕。

“二哥？”女孩看见男人似乎很高兴的样子，一把拉住了男人的胳膊，自来熟地对长情介绍：“这是我二哥，模样是不是很好看？”

长情状似腼腆地笑笑，这样心大的女孩还是应该远离这些宫廷深院。果然，他们走远时，长情隐约听见那个二哥说着“不让你来你偏要来”之类的教训女孩的话。何曾几时她也曾有过这样一个关心她会教训她的人？

看着白楼内满座的妃嫔，她甩了甩头，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下，往冯贵人的方向走去。

“来了？”冯淑仪轻声问，“发生了什么，来的有些晚？”

“常氏设宴，你好好讨她欢心，日后，说不定她就是你的某一块高大的垫脚石。”长情压低了声音，为她倒了一杯茶。“这些人，表面上尊重常氏，心底里多半是鄙夷，你要做的便是‘心口如一’，常氏请你看戏，你便送她好茶，她近来身体不适，你打听一下是什么病，送去对应的上等药材，聊表心意和立场。”她顿了顿，将一粒一粒瓜子慢慢剥在桌子上的空盘中，边道：“皇上年幼失母，乳母便是他第二个母亲，他再怎么也会听听常氏的话。”

冯淑仪本一直皱着的眉头在听到长情的最后一句话时最终舒展了开来，见她体贴的剥好了瓜子，刚想伸手去拿，却被她懒懒的声音给硬生生的折了一个方向，端起杯子略带尴尬的抿了一口茶。

她听长情道：“别动，我剥的瓜子我回头是要带走的。”

也并不是她小气，想着回去还有只嗷嗷待哺的狐狸崽子，她就得多做几手准备，尽管其实那只小狐狸能够自给自足并不需要她喂养，她还是想去照顾他。

这场戏，听者格外安静，各怀鬼胎。常氏留下了戏班子一个月，并邀请在坐的嫔妃有空的都来听听戏，每隔两日便会唱一次。今日的算是散场了。长情跟在冯贵人身后，德仁宫离白楼并不远，所以冯贵人也是所有嫔妃中唯一送着常氏回她的宫殿的人。

“冯贵人竟对我一个老婆子如此上心。”没走几步，常氏忽然开口这么说道，听不出悲喜。

“常夫人是皇上的乳母，便是淑仪的母亲，对母亲，淑仪自是该多上心一些。”冯淑仪也算宫中老人了，听在长情耳朵里，这话分明比初遇时那个被拓跋濬小心翼翼牵在手心里的小姑娘圆滑了许多。

“哦？这种上心突然而来？”常氏忽然笑了，尽管心中清楚冯淑仪对她并非真意，听得这话心中却仍是高兴的。

“夫人只需明白，淑仪的心是向着您的便好。”冯淑仪脸上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挥挥手，长情便将手中包好的茶叶与药材交给了常氏身边的婢女——之前在德仁宫外打过交道的领头宫女。

“这是什么？”常氏不解。

冯淑仪笑道：“这是淑仪的一番心意，早就听闻夫人近来胃寒不适，淑仪寻着找个机会给夫人送些补品，这不，夫人与淑仪仿佛心灵相通似的，邀请的众妃嫔喝茶看戏，才让淑仪有机会献丑。”她顿了顿又道：“这药材是南宋神医世家楚家的驱寒灵药，淑仪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求得此药，还请夫人笑纳。”

常氏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道：“你有心了。”

冯淑仪谦虚，笑道：“这都是应该的。”

常氏忽然侧身，瞥了一眼冯淑仪身后的长情，又偏了头去，许久未语，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最终问道：“你身边这个婢子生得倒是水灵的很，我看着也有些许眼熟，莫不是……曾经在太子府伺候过主子？”

为等长情冯贵人二人答话，常氏身边的那个婢女竟然先开口回答道：“回夫人，青瓷是新进宫的那一批宫女。”

“哦？”常氏脸上的笑忽然有些古怪，“早就听闻皇上庆祝李贵人生得皇子却批进宫一批宫女去了冯贵人那处，原来这事是真的。”

“是。”冯淑仪突如其来的悲哀，他要防着她，竟给她安插了这么些许眼线。

常氏竟忽然笑了，转头时笑容已经收起，认真地对冯淑仪道：“冯贵人，以我对皇帝的了解，他还是在乎你的。”

冯贵人不解。

“好了，我的行宫也到了，今儿我也累了，便不请贵人进去喝杯茶了，若是有空，明日来喝个下午茶吧？”常氏突然邀请道。

“好。”

“凉儿，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