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苏猛地灌了一大口，然后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一出生，我母妃就去世了。我虽是皇上的长子，却成了克母的煞星。十二岁之前，我都过着生不如死，或者不如畜生的生活，我虽是主子，可却从未有人拿我当主子看过。每天应该吃到的佳肴，皆被那些宫人所抢夺，而我吃着他们所剩之物。暂且苟活了十二年。后来，皇上纳了新的妃子，就是现在的月贵妃，我的日子也逐渐好过了起来，月贵妃与皇后斗的越厉害，收益的永远是我。皇后不再将精力放在我身上，月贵妃也算是个心善之人，她多多少少有关怀我。”他顿了顿，笑了起来，“你难道不觉得我与月贵妃长得有些相像吗？”

云烟微愣，好像真的有一点。

“刚进宫的小宫女还以为我是那最受宠的妃子的孩子，闹出了不少笑话。”顾苏回忆起往事，虽是笑着，却颇有些自嘲的意思，“再后来，洛风作为质子被送来了我大周。分明同病相怜，皆是被父亲遗弃的孩子，他过得却比我骄傲。他那么骄傲的人，却愿意站在我这边……”他侧头看着云烟，问：“你呢？”

“我们结盟吧？”云烟亦笑道：“我帮你夺得帝位，在你登基那日，须得无偿答应我一件事，如何？”

他毫不犹豫道：“行！”然后，将那一整坛酒饮尽。

云烟起身，往兰瑾宫走去，转身看时，顾苏还坐在原地，月光将他的身影投影在地面上，拉的长长的，无风，仿佛一切都静止了，顾苏的身影看起来孤单极了，不知是否错觉，云烟隐约看见顾苏侧脸滑落而下的泪水。

从他出生到现在的这二十二年，他究竟是如何……熬过来的？

她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他们这场友谊的背后是权力与斗争，或许还有她对他的怜悯组成，但是，这场友谊若都抛去这一切，只是单纯的友谊，或许他们之间并不能像现在如此平静。

顾苏和洛风才是一类人，表面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什么都很在意，明明他们对彼此的情况都很了解，偏偏他们又都不了解对方。洛风以为顾苏或许会平淡走完一生，但顾苏要的，远不止这个大周。顾苏以为洛风是在真心帮他，在云烟看来，洛风不过是在利用顾苏获取自己想要的。

四王府的院落中，月色下，一个红衣佳人推着轮椅，缓缓往前走着。

洛儿多希望这条路能再漫长一些，最好，永远永远都走不到尽头，这样，她与他便能永远在一起了吧？公子心中也定只有她一人了吧？

“你怎么看顾云烟的？”洛风清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洛儿微怔，这还是公子第一次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世子吧？她斟酌了片刻，答道：“世子相貌俊俏，声音动听，武艺不佳……头脑却不差……”她顿了顿，又道：“但是跟公子你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哦？”

洛儿看不见洛风的表情，却知道洛风此时心情不差，她又继续道：“世子似乎还善于伪装，就是之前派人去查的关于世子之前的信息，皆无所获……仿佛在来王府之前，世上查无此人……”

“那边也去查了？”

“是。已经动用最上边的人了。”

洛风沉吟片刻，又问道：“今天那个歌舞坊是什么来头？”

“是都城最有名的歌舞坊韶华楼，今天那个最出色的舞姬便是韶华楼的头牌兼坊主，奴婢记得好像是叫林初见。”

“你派人去查一查这个韶华楼，看看它背后有没有什么势力。”

“诺。”

“这个林初见身怀武艺，你也去查一下，她分明就是皇后派来的，但是今日却没有动手，还故意拉拢顾云烟，实在可疑。”

“诺。”洛儿推着轮椅的手突然放了下来。

“怎么了？”洛风侧头。

洛儿垂下了头，道：“公子是不是对这个世子殿下太过关心了？”

洛风未语。

“自从这个世子出现，公子就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到了他的身上……”

“洛儿，”洛风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冰冷，“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奴婢只是希望公子不要忘记我们最初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