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母亲曾跟我说过这人。
这女医生的娘家在我们公社的街上,她的妈妈是我母亲的远房小孃,她和我母亲也就是表姐妹关系。
当年她在我们公社卫生院工作的时候,跟母亲的关系不错,后来调到城里工作,跟我家就断了联系,我们小辈自然也就不认识她。
想起这些来,我才明白了,她刚才的问话和诧异的表情,以及安排其他医生给我打针的目的;
她这是在避嫌!
虽然我不认识她,但她认出了我,她不想为亲戚做这种伤害生命的事,也不想在将来的某一天遇到母亲时,愧疚得不敢面对母亲。
如若是家里的情况好一点,我完全可以想尽办法,寻求林玉芬的帮助,救下这个孩子。
遗憾的是,我家已经是山穷水尽了,想着将来的日子,头脑里一片空白,以后的日子里,养活自己都成问题,哪还能再养一个孩子呢?
被林玉芬唤作小张的年轻医生把我带进了手术室,她让我先躺到手术台上面歇息两分钟,烂酒缸等在门口朝室内张望着。
不一会儿,另外一个女医生端着托盘进来了。
我躺在手术台上,高高隆起的肚子遮挡住了我的视线,看不见她们在窗户边做什么。
只听见其中一个声音问道:“啥味道呢?你闻见没有?”
另一个细细柔柔的声音道:“闻到了,是麝香的气味,应该是膏药吧?”
“嗯,应该是!”
她们朝手术台走来,分别站在我的两边。
她们让我褪下裤子,露出滚圆的肚皮。
在这一刹那,那细细柔柔的声音惊讶的叫道:“呀!你都怀孕了,咋还贴膏药呀?还是这种?”
想必是刚才我褪裤子的时候,她看见了我手腕处贴的膏药。
我努力地挤出一个无奈的微笑,低声道:“干活路的时候,把手腕扭了,想到贴点膏药就不痛咯。”
看不见她们的表情,我也不明白她们说这膏药是啥意思。
只听她们继续议论着,还是那细细柔柔的声音:“哎,你说这人真就是奇怪啊,人家想要的,千方百计的想办法避免接触这种东西,她这不要的倒好,天天贴着竟然啥事儿都没有!”
“也许这是个人的体质和免疫力问题吧,像她们这种天天干活路的人,估计体质好些,抵抗力强!”另一个声音说。
两人一边谈论着,一边在我的肚皮上摸来摸去。
突然手停住了,一个声音再次响起:“这儿!”
“好!”
感觉肚皮上一阵冰凉过后,骤然疼痛起来,我惊叫一声:“哎哟!”
“叫啥子哟,一哈就好咯!”一个声音斥责道。
所幸,这痛感很快就结束了。
她们让我穿上裤子,把我带到了一间病房里。
烂酒缸远远跟在后面,见我进了病房安顿下来,他才转身又去接诊室,跟林玉芬打个招呼,才满意地离开。
这间病房里住了五个人,皆是来做引产手术的,我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就被安排在一进门靠窗户边的这张床。
邻床的女人,是当地山上的一个彝族人,陪她来的是还没有结过婚的妹妹;
靠里面三张床的女人,不是老公陪着,就是娘家妈妈或是婆婆陪着。
这时已经是中午了,肚子有点饿,便让牛二娃去买点饭回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