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年前的天津鬼市。
天边刚出现一抹白,鬼市的人就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只剩尾摊儿前那六位,还在聚精会神地盯着摊主手里的活计,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摊主是个锔瓷匠人,受雇帮着锔修一个瓷碗。那缠了绷带的手刚嵌入最后一颗锔钉,用小皮锤敲了没两下,怪事就发生了。
瓷碗外壁的花纹如一只蛇眼,锔钉上下排布,正好如瞳孔一样。现在,“眼睛”正不停向外渗出黏稠的绿色液体,腥臭扑鼻,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东西刚从鱼虾堆里捞出来。
“不好,是骨货,还是条独眼蛇!怪了,开始观形、找碴的时候怎么没瞧出来,这不是要命吗!!”眼见这鬓发花白的摊主脸色大变,连那指有厚茧的手都在发抖。
“什么意思?这不就是个瓷器么,哪那么邪乎!现在算不算完活?你痛快点,给句话。”对面的大个很冲,手总是摸着鼓鼓囊囊的腰间。
听他这话,摊主表情古怪,“小儿,拿块麻布出来,要干净的。”
言毕,在他身后露出个小脑袋,瞧模样也就十岁上下,生的激灵,一对眼睛水汪汪的,手里早早捧着一块四方麻布递了过来,“爹,给您。”
摊主勉强笑了笑,接过麻布,手肘一下把台面的工具全胡噜到了地上,打开麻布平展放好,小心翼翼的将这刚锔好的南宋瓷碗,侧着放在上面滚动。
那腥臭的汁液当墨来用,瓷碗就这么滚了一圈,印出个扇形图案,几人的眼睛都跟着瞪大了。
“这这是幅地图!!”对面那中年女人几乎是叫出来的。
随即,被身边一位枯槁的老者,用手捂嘴制止。
大个拨弄油灯阀,让眼前变得更加明亮,几人连同那摊主都伸着脖子,直勾勾盯着麻布上出现的地图,心无旁骛,只有那天真烂漫的孩子,眨眼看着大人古怪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的小手一拽摊主,小声说道:“爹,这是啥啊,怎么像前排字画刘经常过手的东西。咦,这味道真难闻!”
说着,孩子捏住鼻子,扭头干呕起来。
对面一位面色惨白的年轻人此时重重咳嗽两声,一推那枯槁老者,“老花子,这是你说的东西么?别只顾看。”
闻言,老花子一哆嗦,忙用衣袖擦拭额上热汗,赔笑道:“少爷,老花子拿自己这对招子保证,货真价实!如果有错,不劳您动手,我自己就抠了去,当宵夜嚼!”
听他说得肯定,那惨白如病的脸上,少有一抹红光,显得精神焕发,如回光返照一般。
一声咳嗽起,二声咳嗽跟,三声四声连续不断,这位少爷算是停不下了。
还好,身旁有面僵如鬼的两位,一个翻找挎包,一个解下腰间的竹筒,相互配合有序,也不知喂了他些什么,再一阵推拿,算是止住了那掏肺的咳嗽。
这会工夫,中年女人见大家注意力在那位少爷,于是一把抢过摊主拓好的图。由于动作太大,使胸口的两坨肉呼呼乱颤。
她像疯了一样,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
见状,老花子大叫不好,“二奎,卸了金婆娘手里的图!”
大个二奎真听话,长臂一展到了面前,蒲扇一般的大手猛抓,带起了冷风。谁知他动作快,那女人更快,已经顺势向后倒翻出去,嘴里还桀桀怪笑。
少爷不说话,只一挥手,两个随从已经分左右扑击过去,速度快的让人咋舌。
发现情况不对,老花子忙叫:“少爷,别伤了她,这不是她本意!二奎,快,将人制住就好,咱们还用得着”
话未说完,听到一声惨叫,就见那金婆娘肉掌拍在夹击之人的手上,顿时如断了的甘蔗,白骨见天血肉横飞。
肥硕的腰身一矮,麻布图在腰间一别,另只手成拳,捣在第二人的下巴上。
骨骼搓动声让人不禁一抖,鲜血高高飞起,那超过金婆娘几乎一头的高大身材,硬是被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一动不动。
仰天狂笑之后,金婆娘紧跟着痛苦不堪,跪在地上双手不停捶打自己的太阳穴,顷刻间鲜血直流。
而二奎这时候赶到,没有救人,反倒是伸手抓住她腰间的麻布要跑。
“二奎,你这狗日的!”老花子发现不对也晚了,只有原地跳脚怒骂的份,要追,根本不赶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