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的声响从街巷深处远远地传来,繁华散尽,只留了一地的灰烬和纸屑。
除了酒肆和勾栏还在二锅头的酒香之中看淡着生死,众位郎君小姐们,要么寻了心仪之人去些地方共诉衷肠,要么带着几分幽怨的举身去寻了清梦。
有几个错过了自己姻缘的,还徒劳地在灯火阑珊之处,盲目的寻着那敢笑春风的桃花。
李重润在戏台下坐着,看着舞台背后天上西垂的皓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润哥哥润哥哥”小表妹用一根很长的丝绦将宫装的两个长长的袖子挽了起来,蹦蹦跳跳地从后台的帷幕后面钻了出来,月白的长裙上沾染了许多蜡泪和炭黑,看着一副很潦草的样子。
“怎么样怎么样?今天这戏怎么样?”舞台有些高,小表妹却毫不怀疑地就往台下的李重润怀里跳了进去,也不管背后跟着的千牛卫备身那一脸焦灼的样子。
李重润自然是轻松地接住了小表妹的身影,“很不错,小丫头们算是给这些扬州的盐贩子们开了眼了,我看有几个小姐都哭晕了过去,被家人急慌慌地送回去了。”
李重润有些心不在焉,不过脸上还是堆砌了许多笑容,轻轻地将小表妹放在身边的交椅上面,替她擦了擦脸上还没来得及抹去的两撇炭黑。
“想来今天晚上,来看的人应该更多才是。”小表妹却不是那般容易知足的人。“方才有几个戏文唱得还不够意思。小丫头们都是第一次上台,唱错了好几个地方。也就武七好一些。”
“没事儿,咱这是新戏,就算咱们唱错了,他们也不知道。”
对于小表妹这种精益求精的态度,李重润素来是比较欣赏的,只不过牵连到自己的话未免就有些*疼。
“那怎么行?这要是以后被人传了出去,可是会砸了我的招牌的,得空儿一会再练一练才是正经。”
小表妹精神却有些扛不住了,靠在李重润身上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就是这灯火味道太大,也有些费功夫,下次可以减少一些,伺候起来有些麻烦。”
见小表妹有些困了,李重润也只能打横了把他抱起来,往舞台对面的画舫上走了过去。
反正自己打的是凤仪卫的招牌,手下又缺人缺得厉害,李重润很不客气地就把依云轩给接了过来。反正人都派去给冰儿用了,船就自己留了下来。
接过小表妹在自己怀里睡觉,公孙兰在画舫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李重润聊着,只不过眼神也有些发直。
留下了几个侍卫看护着场地,收拾妥当的众人也上了船,准备回园子里去休息。
画舫轻轻地飘过水面,撞破了倒映着的繁华,往那清幽之处缓缓地去了。
忙活了许久的小丫头和宫人们,各自在画舫之上寻了舒服的地方,东倒西歪地睡的到处都是。李重润见公孙兰也有几分困意,便轻轻地把她和小表妹缓缓地放倒在了罗汉榻上,又寻了个毯子盖住,自己往船头走了过去。
明月如镜,疏星几颗。
有些阑珊的灯火还在追忆着先前的热闹,只不过繁华光影之上,有一座并不算高耸的宝塔,在有些皎洁的月光中留下一道乌沉沉的剪影。
光与暗,高与矮,热闹与孤寂。
一阵并不算凛冽的寒风吹过,六角宝塔的飞檐上悬挂的铁马,发出一阵清粼粼的声响,穿过繁华落尽的夜空,幽幽地传来。
如佛语,如禅唱。
强烈的对比给李重润带来了一丝有些异样的感觉,几乎是本能一般,李重润有一丝并不太强烈的危机感传来。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怎么会怕这些佛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