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的时候,李恺对常大龙多有照顾,不刻意,但很温馨。
常大龙进入李家三个多月,在这个家里,李焱夫妇和李恺对他来说就是亲人,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家人的关怀和信任。但在原生家庭十年的悲惨经历,让他禁不住地患得患失,偶尔也会胡思乱想。今天苑大志对儿子“变相”的关爱,又让他想起了曾经,曾经那个视他如草芥的亲生父亲,一丝一毫的关爱都未曾给予过他,那个人对他的责打、辱骂都是很单纯的,纯粹就是为了“打”而“打”,为了“骂”而“骂”,没有其他的良苦用心。
他能想象到,如果今天的“被害人”是自己,估计现在已经被打的下不来床了。
还好,现在他已经逃离了那个“魔窟”,置身于一个幸福的家里。
李恺能体会到常大龙内心的难受,所以才想方设法让他感受到更多的关怀。
“老爸,你想当官吗?整个车间主任啥的做做。”李恺嘴里含着饭,一边咀嚼一边问李焱。
“车间主任?做不了。”李焱肯定的答道。
“做个副的也行,就是那种工作少,责任小,工资高,福利好的车间副主任,大部分时间是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聊聊天,实在无聊了可以随便找个工人,抓他点儿小毛病臭骂一顿,乐呵乐呵就是一天。”
“你这形容的不是猪吗,有文化有职务的猪,我可干不了。”
“这话说的,太侮辱猪了。”李恺调侃道。
“嗯?哈哈哈哈,对对,不能侮辱猪,猪还贡献了一身肉呢。”李焱哈哈大笑,常大龙也跟着笑。
“做了领导就和工人不一样了,起码说起来有身份些。”
“可那滋味也难受,你做了领导,你上面还有大领导呢,领导说什么就是什么领导怎么说你就得怎么做领导说你不行,你就得认领导让你说,你也不敢说,实在憋不住说了两句,领导说你错了,你就得赶紧改,不管他批评的对不对。算了吧,这种小干部当不了,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我看你这一天也不是很忙的样子。”
“那是,我会偷懒。”李焱自豪的仰起头。
“偷懒?很值得骄傲吗?”李恺有些费解。
“偷懒的骄傲在于这个偷字。比如说我,维修一台机器,厂子规定需要八个工时,我要是全心全力的做,四个工时就能完成,剩下的四个小时不就偷出来了吗,我想干啥就干啥,可以随意支配,不开心吗?不值得骄傲吗?再比如,咱们今天想吃饺子,别人要忙活两个小时,我一上手,从择菜到饺子上桌,有一个小时就能行,这不又偷出来一个小时?不该骄傲吗?”
“老妈说你择菜太糊弄,择的不干净。”
“那是技术问题,可以改进。”李焱不好意思的回答。
“那你偷出来的时间可以加班呀,多给厂里做贡献。”
“加不了,也不能加。我本身不愿意加班,加班又没有加班费,如果付出得不到认可和回报,我为什么要去做大家也不会愿意我加班,我表现了自己,同时也就贬低了别人,让大家难做。所以就这样吧,不要搞特殊,省下的时间我可以多给咱们这个家做贡献,挺好的。”
“那你这也算胸无大志了吧。”
“大志?老婆孩子热炕头算不算?”
“你这是老农民思想,狭隘,不求上进。”
“你可拉倒吧,农民的思想才是最朴实最单纯最直接的,他们的主要工作是种地,土地不糊弄人,一分耕耘就会有一分收获,年年都能兑现,实实在在的。企业里当领导的就不行了,只会画大饼,整天讲什么理想啊,未来啊,奉献啊,一点儿也不真实。他们的许诺也不敢信,什么你努力工作就会提拔你,什么你做出的贡献他都看在眼里,有啥用,最后还是有关系的人吃香。我成不了这样的人,也做不得这样的领导,我就是个普通工人,做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的事儿就行。”
“好吧。”确定了李焱的心思,明天谈条件时又简单了一些。
第二天来到操场,李恺发现自己的凳子已经被擦得锃光瓦亮,干净的都能照得出人影,亮眼的很。倒也不是鹤立鸡群,旁边常大龙的凳子也是如此。
李恺大惊,左右环视,生怕再冒出个李隽来。
早到一步的陈文用下巴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徐强。
李恺向徐强看去,徐强马上站起身给他打招呼,“班长,早上好”,谄媚的笑容让李恺很不舒服。
“早上好。”李恺回他一句,就坐了下来,和陈文聊起天来。
徐强局促的的坐下,心中忐忑的不知所措,几次想上前和李恺拉近距离又不敢,双腿并拢的抵在凳子横杠上,不由自主的颤动着。
同样难受的还有宋志宏,他早就来了,一直等着李恺的出现,可李恺真出现了,他又拉不下脸来,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屁股下好像有钉子一样扭来扭去。
“大龙,跳远决赛,赶紧的,点名了。”周磊跑过来叫常大龙。常大龙利索的脱下外套,随手放在了凳子上。
这个季节其实日常已经穿不上外套了,不过早晚时候还是有些凉,所以大多学生早上还是穿着件薄外套过来,热起来再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