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早在三百年，叶氏就已尽亡了么……”

良久，夜负雪怅然一叹，周遭紧张的压迫感开始消融。

“皇朝更迭，斩草除根。这人世轮转数千年，哪次不是如此。”

“可那些幼童妇孺总是无辜的。”

“无辜二字从来就不存在。为民者，若天下安定，则面对苛捐杂税，层层汲血；若生在乱世，则饿殍遍野，骨寒无人拾。为官者，寒窗十年，得一朝高中，身居庙堂，然而内要应付同僚、派系之争，外要时时揣测天子之意。须知伴君如伴虎，纵你三世忠良，百年劳苦，它日一道圣旨，寥寥数字，皆付水流。”

戚长空一杯饮尽，缓缓说道：“所以，生而锦衣玉食、位高权重者，当也承受这皇姓之重。”

夜负雪凝眉不语，半响才说道：“长空大哥说得有些道理。”

于是坐回了原处，接着问道：“只是长空大哥还不曾告诉我，是如何知晓我这秘籍名称的？”

“与你这趟出来的理由倒是有些关联。”

“大哥还知晓我这次为何出来？”

夜负雪满脸讶异。

厢房内，一根叉杆顶着木窗支向外檐。阳光顺着打开的窗口洒了进来，在桌椅、地面上歪歪扭扭地曲成了几道亮纹。空气中，光幕中的细微尘埃毫无目的地轻舞盘旋着。

夜负雪看见其中一道光线覆过戚长空侧脸，就像印上了一道白纹。

而戚长空眼睑微阖，好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妖。”

是夜，夜负雪就随戚长空住进了居于天水偏隅的院落。

三、四百年前，靖朝叶氏当权之时，中州大地就出现过零星的妖魔。没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但破坏之大，引起了叶氏的注意。由于事故多发于山野林间，大军无法深入，叶氏只得派出大内高手，并招募了一些武林人士，由一脉皇室近宗率领，进行清剿。

百年间，这支皇室宗亲逐渐成为靖朝叶氏一支最强大的隐秘力量。

但随着时间推移，妖魔的数目不但没有随着清剿而减少，反而出现的次数越来频繁。

终于，在三百年前，靖宁之争开始爆发，而当时的皇室得到消息，在武陵远郊出现了大量的妖魔，屠村攻寨，死伤无数。于是这支宗室奉命前往，率领一支最精锐的军队与众多武林高手进行围剿。

然而，靖宁之争的情势急转而下，战争之激烈，远超叶氏所想。在他们在处于下风之后，当时年仅十三岁的靖朝末代皇帝发出一旨诏令，欲召回那支最精锐的宗亲。

没人知道是诏令未送到那支宗亲之手，还是他们本身就不愿意回来。

结局是：三月后，靖朝败亡，前皇族叶氏上下数千人口，不论老幼妇孺，全都人头落地。

而那支不知究竟是否存在的宗亲精锐，也随着原武陵城毁于战火，逐渐埋藏于历史的滚滚洪流中。

戚长空能知道夜负雪这一切，缘因于夜负雪乃后世被他用“北冥神功”汲取命元的三人之一。也是他在那红炉坠世后的血色年月中，最要好的结义兄弟。

月色寂然，繁星万点。

一声“长空大哥”，好似穿越了万千星河，随着戚长空这光怪陆离的穿梭之旅，又再次萦绕于侧。

“只是这次，我再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

戚长空倚在栏边，扔下嘴边的酒袋，干瘪的袋囊掉在地上，没有溢出一丝清酒。显然是被戚长空一饮而尽了。

几株花草的剪影之后，一个倩影无声的静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