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将科莫弗的糖果吃进嘴里,不得不说,味道好极了,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更美味的糖果了。
融进嘴里的感受像海曼刚才经历的那番幻境一样,不过,这是美好的,美好的像是在云上飞。海曼想起了小时候的梦,只能通过魔法才能再次达成的梦。
即使享受着绝顶美味的糖果,但两人见识过科莫弗的古里古怪,对这颗糖的效用抱有很大的怀疑。
“嗯太棒了,这是什么做的?”席恩嗦着糖果问道,十分不想先海曼一步登上赛圣尔莱围界线。
“魔法,我想是魔法吧。”海曼的左眼中闪过渗人的幽暗,右眼湛蓝如海水。
空中传来一声清亮的鸣叫,席恩立即仰头去看,享受了一瞬自由寒风的袭击,原来是一只鹫鹰。
“海曼,将它打下来!”席恩对于鹰没有好感,都是因为明顿那只胖老鹰引路的错。
海曼举起欧博仁的银枪,对着天空翱翔的鸟瞄准,轻轻扣响扳机。
鹫鹰哀叫一声,坠在两人不远处。
“呸!”席恩将糖果吐在手心,害怕它在嘴里融化完了可怎么办,结果一看,发现糖果半点没有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席恩举起晶莹剔透的糖果问。
“魔法做的。”海曼注视着那颗糖果。“我们没有魔法,自然是吸收不了。”
“对!”席恩再将糖果含在口中,摸着喉咙一咽,糖果卡在他的喉咙里。他费力地吞咽也咽下去,无可奈何又给咳了出来,说:“我还想一辈子带着它呢。”
“放弃吧,它不会被你的肠胃消化,最后还要回到外界。”
“我还会拉出来?”席恩偏着头想着说。
“是这个意思。”
海曼抬起席恩的手臂,将他拽起来,两人将打落的鹫鹰逮到。
“你打算做什么?”海曼看着撸袖子的席恩。
席恩咧嘴阴沉一笑,说:“骨笛。”
谁让真正噩梦的开始是一只胖老鹰呢,见到鹫鹰这种生物就要打下来,以报引路之仇。
海曼看着席恩甩了甩刀子,又是拔毛又是剔骨髓,接着钻孔,两边的翅膀骨都给一个个拆了下来,细致的像是一位制作高手。
席恩制作了两个,时间不早了,再晚天气太凉了。
一个准备给威诺,席恩记得威诺很喜欢口哨,喜欢吓人一跳。
他想给那个小家伙一个骨笛,威诺一定会高兴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皱着眉头,说着说着哭了出来,因为想到独自一人在蒙特森堡,孤零零一个人待到黑夜又从黑夜熬到白天的日子。
哭完又笑了,说威诺得到一定会没完没了吹个黑天白昼的,他们会被烦死的,他会给威诺一拳,让他见识见识出狱狂徒的厉害。
席恩在蒙特森堡就这么想的,想着威诺的烦人口哨声,盼望着见到海曼,念着黛丝医治他千疮百孔的心,吃着食物想着葛瑞斯的饭菜,默默走过一个个寂静的深夜,一晃眼,亚麻色的头发变成了白丝。
另一个给了海曼,算是同甘苦共患难的纪念品。
海曼接住这支骨笛在雪上洗了洗,攥在了手心中。
这一年多的时间,他真是收获满满,一把左手之剑不必再说,欧博仁的银色细枪,科莫弗的信和糖果,还有他让海曼永生难忘的笑容,桑塔纳阿瓦力的三色三角巾,此时又加上了席恩的骨笛。
这支骨笛让海曼想起了伊旭塔。
伊旭塔也曾做过骨笛。
她是个有魄力又胆大的女孩,从逮捕到制作在她一手之下完成。
还是在梦中。
那时的天是深海的颜色,繁星满天,莹莹招摇着,她的银发被一根蓝飘带松松捆绑住,耳边别着一朵紫色绣球花,身穿一身淡米色的水状长裙,安坐在紫薇花编织的花篮上。紫色的眼珠如梦似幻,对海曼来说更像是梦。
她抱着一只老鹰,左手一下右手一下抚摸着老鹰的皮毛,像是安慰可怜的小动物。老鹰在她怀里乖乖听话,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鸡。
一见赶赴过来的海曼她便露出微笑,还将右手伸出,手中散发紫色的光晕,像是她头上的绣球花散了,在她周身游动。
海曼缓缓凑近,捧住她的右手落下了一吻,同时将一朵清纯洁白的昙花置在她的手心。
“夜晚盛开的第一朵花。”他低声说。伊旭塔的睫毛颤动,心像是也被他吻着。
“今夜,你眼中盛开的第一朵花。”伊旭塔替海曼纠正了言辞。
“很漂亮。”海曼捧着她手吻了吻花。
“我很喜欢。”伊旭塔捏着花,让海曼将它别在耳朵旁的卷发间,与绣球花紧挨着。她垂了垂眼睛,扫过地面,说:“我也要送你礼物。”
“这只老鹰吗?”
“不,是它的一部分。”她轻轻挑动着眉头,一缕细烟盘绕在她的发顶,浓黑的如一条细毒蛇。“我要做对不起老鹰的事情了。”
“它会原谅你的。”
“不,它不会。”伊旭塔微微扭过脸,红润的嘴唇启又合,海曼全心都被展露出来的两朵别致之花吸引住了,错过了她说的话。
但海曼也知道了,伊旭塔是要老鹰的命。
她将老鹰瞬间扭断脖子,接着掐去低垂、无力的脖子,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肯定鹰的死亡。
她对着海曼摇摇头,露出个危脆的笑容,仿佛一把甜蜜的剑插进了海曼心中,还在他的心上搅动了两下。剑的那头,则是伊旭塔死亡的身影。
“都是为了你,海曼,我都是为了你才将可爱的小家伙杀死的。”
“心甘情愿。”海曼此刻的心全然被她俘获,这种事他全然不在意。
海曼再次执起她的右手,低头想吻一吻的时候,她却将染血的手往上抬起,摸着海曼的脸,一抹血被她蹭在海曼的眼底。
忧伤的伊旭塔缓缓叹了一口气,说:“这种事还会发生。”
“我还会心甘情愿。”
伊旭塔瞬间展露真心的笑颜,热烈地吻了吻海曼的侧脸说:“我真是喜欢听梦话。”
“我的梦话?”海曼明知故问。
“你的梦话。”伊旭塔白了他一眼,俏皮地仰头,但也顺从地回答了。
她又重新坐下,双手洁净如洗,开始制作骨笛。身边出现一张小桌子,老鹰的翅膀被她利索斩断,连声脆响都被她掩盖住。
她的双手拿着小刀也像席恩一样,一会剔骨一会断节,用了好大的功夫将上下管口磨平、骨髓剔除干净,又快速开了音孔。
一般来说鹰骨笛不能直接吹奏,但这是在梦中,伊旭塔对放在房柁上经烟气熏染不在意,立刻就呈现出暗红色的颜色。
“两个?”海曼拿住这一对骨笛。
“你一个我一个,一对儿。我也分担你的罪恶。”
“我依旧心甘情愿。”海曼耸了耸肩,他刚才吃了块酒心巧克力,现在已经醉了。
伊旭塔悠悠转了圈,换了身简单的裤装,洒脱似少年。
她举起帽子,手转了两圈,施了个优雅的绅士礼,说:“亲爱的海曼,你不得不夸赞我的技术。”
回忆便到这里,海曼摸着还透着血腥味的骨笛吹了两下,自然是不太好听,他对于吹奏的乐器还没有找到门道。
“威诺会喜欢的。”席恩摸着另一个骨笛对海曼说。眼中盛着晴空万里。
威诺蹲坐在黑黢黢的赛圣尔莱围界线边上,即使是在冬天,热花花的大太阳也晒得他的背暖呼呼的,也有他精力旺盛像一头小狮子的原因。
他随着寒风的律动轻轻晃着小身体,拐着两条小短腿,短暂地休息休息。
在此安谧的时刻,威诺才发现他的小巴掌一点都没有变大,还是四五岁时候的样子。
“魔法害了我。”威诺想了想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吹了吹脸上的绒绒的飞尘和飞雪。
晃了半天,威诺还感觉没有休息过来,揪了揪头发也不能凭空揪起自己来。
威诺摇摇头,疑惑地叽了声,对这种不能将自己抬起的事情感到匪夷所思,他的小脑袋里装满了坐倒的自己。
或许是他太累了,需要再休息休息,威诺这般安慰自己,但他的双腿都蹲麻了,要是揪起来也一定会再倒下去的。
一只乳黄色波斯猫从威诺身旁走过,偷偷地看了威诺一眼急忙往前跑,威诺脑袋里瞬间装满了猫,张大嘴巴叫了一声,也学着被他吓跑的猫滚了一圈。
继续维持着刚才的蹲姿,威诺取下帽子,揉了揉蓬松的头发,双腿一缩又一伸,直直放在了地上,一到底坐在了地上。
宽大的呢绒裤子贴着地,灰扑扑的粉尘铺满了全身,威诺吹着小小的灰尘泡泡,往前趴着,捏了捏小腿,顺便抓了身边一抔脏乎乎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