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熙熙攘攘的将侦察班拥进了一个大院子。这时,整个大院子里后排站着五六十个穿着伪军服饰的战士,这些人就是昨天一连和三连俘虏的。小王庄的二十多人都是庄户人,都是被刁和尚临时抓的壮丁,是被迫的,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讲不能算是俘虏,这些人也都是主动要求参加八路军的,底子还比较干净。
可是一连在单孔石桥俘虏的这些伪军成分就比较复杂了,这还是石永胜精巧细选了一批带回来的,其余不愿意参加八路军,愿意回家的在接受了思想教育后,就放走了。虽然是正确执行了部队的政策,但是也埋下了很多隐患。毕竟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心实意的想调转枪口打鬼子。
实在是反扫荡的时候,一连失血太多,成了各连嘲笑的对象。石永胜也顾不上许多了,萝卜快了不洗泥,能拔脓的就是好膏药。更何况这些士兵都是经过训练的,有战斗经验的。只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石永胜相信改造之后就是以一当十的好战士。
没想到回来以后,连人带装备都被命令上缴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再加上自己犯了错误,以往撒泼赖皮的计策用不上了。现在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只盼着有翻身的那一天,一雪前耻。
其实,将这些伪军士兵打散了重编也是大队领导不得已而为之。就是担心这些伪军士兵在没有改造好之前,还残留着旧的封建思想、军阀作风、山头主义,聚在一起很容易生事。打散了重编,客观上能有效的避免这些情况。但是要想从根本上杜绝这些思想抬头,还是要加强政治思想工作。
俘虏前面整齐摆着的就是各种装备了,简直是琳琅满目,让阿云嘎看得是眼花缭乱。这可比当初一连缴获的装备多多了,毕竟这里面还有二连打阻击的收获。
在装备方阵的一角,摆着一张破桌子,后勤处长蒋伯通坐在后面,桌上摆着一个大本子,他手里拿着一只铅笔。看到侦察班到来之后,也同样急不可耐道:
“哎呀,你们侦察班可真沉得住气啊。后来的都是贵客!行了,赶紧的吧,就等你们班了。”
阿云嘎趁机脱离傅四海的纠缠,来到蒋伯通的跟前,也同样套起了近乎。
“蒋伯伯,到底啥规矩啊?是让我们随便选吗?”
“根据大队领导的指示,你们侦察班优先选择兵员和装备,然后才是二连、一连和三连。只要你们相中了,在我这儿做个登记,领着就能走。但是有一点,也不能太随便了,绝对不能超过你们侦察班的编制和实际使用能力,这个你能听明白吧?”
“明白,蒋伯伯,就是别让我们太贪呗。”
“是这意思。”蒋伯通憨厚的笑道,同时压低嗓音提醒道,“别说我没提醒你,你就看看你身后那帮如狼似虎的家伙,饿得眼都红了。行事可要谨慎啊,不然,他们脸上不好看,你脸上也不好看,我这个后勤处长也得嘬瘪子。这个能听明白不?”
“明白明白,可以开始了吧?”
“可以开始了,先挑人吧。我都等不急了,肚子都开始抗议了。”
阿云嘎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现在的她竟然可以主宰一个人的命运了,甚至是生死。这些生龙活虎的年轻人,会因为执行你的命令而赴汤蹈火。而你几乎没有什么能给他的,这让阿云嘎很纠结,自己怎么会有能力做到这一切呢。
这个世界果然很奇妙啊!
或许他们是为了抗击侵略者,毅然决然的奉献自己的生命或许他们是为了吃饱没一顿饭,而不得不堵上自己的身家也或许会有天生的战争狂,自己根本没有立场,只要能通过杀戮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就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更有一些行尸走肉,空有躯壳,没有灵魂,没有欲望,他们是战争的炮灰,任何人都可以驱使,只要活着、活着、活着
扪心自问,那自己又属于哪一类呢?
是好奇?向往?仇恨?好像都有,但又好像都不是。如果认真起来,她自己并不太喜欢打打杀杀。面对倒下的敌人在她内心深处不过是多一个叹息而已。是自己太麻木了吗?或许在别人看来略微坚强一些而已。可是当自己看到那些被手榴弹炸得四分五裂的时候,她才从内心找到一丝畏惧。
原来,人不过就是蝼蚁一般。
通过这次战斗,阿云嘎有了一点模糊的认识,在枪炮的摧残下,人的生命是那样脆弱,就好像浮萍,任凭风吹雨打而无可奈何。但她仿佛又看到了人性的光辉在闪耀,发自内心的呐喊和抗争,是不屈的灵魂在怒吼!
是了,战争可以消灭一个人的肉体,但是又可以激发一个人的斗志。那是什么呢?如此澎湃,如此磅礴,她想到了大队长端着机枪豪气冲天的样子,她想到了小王庄的后生举着手榴弹冲锋的样子,想起二连的战士将刺刀捅进鬼子的胸膛,没有一丝犹豫。
这场战斗让阿云嘎想到了很多,她感觉有一颗种子在自己的心中悄悄的萌芽。
走在这些士兵面前,阿云嘎就像在检阅自己家的牛羊。她不知道该干什么,该说什么,脑子一片混沌。
“阿云,还是在来时商量的,咱侦察班不能贪多,宁缺毋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