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涣真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叹了口气往家走去了。
没有贼寇?回头张献忠和清兵来的时候,看你们还如何嬉皮笑脸!
蓬东堡内,各家军户也在准备着端午佳节。蓬东堡是个百户所,内有军户一百零五户,额定战兵一百一十二名。然而随着明朝卫所制的崩坏,这些军户虽说是军籍,但大多已和普通百姓无异。
吕涣真的父亲吕重虽是以总旗充任蓬东堡管队官,却从未踏上过战场,也不懂练兵,是靠缉拿盗贼升上的总旗。然而这并不代表吕重就是个吸骨敲髓的恶官,相反,他在附近的地界还颇有贤名。卫所长官侵吞土地之事在大明地界上及其普遍,然而在蓬东堡,尽管每家军户分到的土地都不多,只能堪堪养活家小,但吕重却未曾侵吞过他们的土地。除了职田外,吕重还收了一些早年逃亡军户家中的田地,然后将这些田地租给一些军户收租,其家境也就是如此了。
然而,军户家中有灾祸,或是年成不好的时候,吕重也没有过多为难过军户们。相反,上面若是偶有赏赐拨下来,吕重也会下发一部分给底下的军户们,而不是像其他卫所长官似的全部克扣光。总之,吕重没侵吞过活人的田地,蓬东堡从来没因土地或缴租而闹出人命过,还不定期能发一些饷,这就足以让周边其它百户所的军户们羡慕了。
拎着酒桶回家的路上,堡内军户们纷纷向吕涣真行礼打招呼,吕涣真或轻轻点头,或微笑回礼,不紧不慢地向家里迈着步子。有些军户见着吕涣真这样心中疑惑:“吕重大人家的小娘子以往见人都是羞答答的,怎么今日落落大方了起来?”
绕过堡中央的议事厅,后面就是吕家的宅院,吕涣真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拎了一路的酒,身上早就累的不行了。好容易走到大门前,吕涣真卸了千斤重担似的把酒桶砸在了地上,冲着宅院里喊道:
“韩大哥,出来拎酒了!”
“来了来了!”从宅院里奔出来一个黝黑精瘦的汉子,二十七八模样,穿着朴素的短打,两边的袖子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肌肉脸上棱角分明,布满胡茬,一看就是个精干之人。韩得功是蓬东堡吕重麾下的小旗,统领吕重手下十几名家丁中的一半,以及二十多个卫所兵。
明朝卫所制崩坏以后,卫所兵战斗力极大下滑,有些地方的军户甚至与佃户乞丐无异,在这种情况下,每个卫所真正的精锐战斗力就是这些卫所长官们养的家丁,他们吃得好穿得好,定期训练有饷银或田地,装备优良的兵器与铠甲,与卫所长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真正的职业军人。
“小姐这么回来的还挺快。”韩得功满脸堆笑“这酒可不轻,小姐从县城一个人拎回来肯定累坏了,快进去歇着吧。”
把酒桶递给韩得功,吕涣真舒了一口气,两手叉腰,小大人似的说:“没事我不累,你把酒放进后面库房里就行,爹爹要回来了,我得给他做午饭去。”
“好嘞好嘞,有需要帮忙的招呼小的们就行,我带着几个弟兄在马棚喂马呢。”说罢,韩得功歪头仔细看了吕涣真一眼。
“小姐?”
“嗯?”已经走出几步的吕涣真回头看着韩得功。“怎么了韩大哥?”
“没没事,感觉小姐今天有些不一样?”韩得功笑笑,“小的喂马去了,需要帮忙就唤小的来。”
韩得功行了个礼便搬着酒走了,吕涣真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韩得功是八年前被吕重招来做家丁的,他年纪不大,却是家丁里的老人了,可以说是看着吕涣真长大的,难怪能察觉出吕涣真今天的不对。
“是啊,今日的吕涣真,可算是已经变了个人了。”吕涣真心道,“一会父亲回家,相比也能察觉出不对吧,不过这都无伤大雅。我样貌没变,过去的记忆都在,谁能挑出毛病呢?”
吕涣真进屋开始洗菜做饭。吕重以总旗充任管队,是个顶小的官。能仗着堡里军户们的地租养七八匹马和十个精锐家丁已经是极限了,因此家里没请丫鬟。吕重的妻子、吕涣真的母亲王氏在孩子八岁时去世了,因此吕涣真从十岁开始,就渐渐的像个女主人一样开始操持家务了,除了家境较好以外,与一般农家女子相去不远。
吕涣真前世郝新月并不是个特别擅长做饭的姑娘,好在她继承了吕涣真的身体和记忆,因此家务也做得有条不紊。正忙活时,宅院大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随后,是雄浑的男声:
“真儿,真儿!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