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小娘子,红字营此战阵亡三十六人,伤三十一人。”说到此处,沈玉奴顿了顿,随后颤抖着继续道,“若算上沈猫儿就是阵亡三十七人。”
“对,还有沈猫儿”吕涣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咱们消灭肖刚的关键就是沈猫儿的纵火,没有她,不知还要新添多少具尸首”
“那姐妹们的尸首”
“火化了吧。”吕涣真更咽道,“姐妹们大多不是本地人,不能落叶归根了,将她们火化了,骨灰装成坛,葬在葬在咱们红字营的营盘旁边,也好祭奠”
听见吕涣真的话,沈玉奴终于忍不住呜咽了起来。沈玉奴在逃荒路上失去了亲生女儿,遇见沈猫儿后,虽然两人年纪只差十岁,但沈玉奴还是将她当自己的孩子来看待,如今沈猫儿殉国,对于沈玉奴来说,毫无疑问就是又经历一遍丧女之痛,即使意志再坚强的人,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吕涣真将头偏到一边去,也是默默地流泪,她有些不敢直视沈玉奴的眼睛。沈猫儿的死,换来的是更多石柱军将士的性命,因此吕涣真只能硬着心肠将她派去执行纵火任务而整个红字营都是吕涣真自己的心血,在石柱宣抚使秦良玉的生命遭受威胁时,她也毫不犹豫地命令红字营列阵迎了上去。
做出一些牺牲,是为了更多的人不用牺牲,当天平的两边都装载着生命时,吕涣真只能强忍内心的痛苦,做出自己的选择。如果有必要,她甚至能将自己的生命也放弃掉。
穿越到了明末,吕涣真给自己定下的初心便是拯救天下苍生百姓。若是苟全性命,潜身缩首地活在世上,看着在史书上出现过的惨剧再度发生在自己眼前,那自己的这第二条生命,活着又有何意义?
“大夫!大夫呢?”焦急的重庆方言打破了这悲伤的一幕,“娃儿从高头摔到地上了,赶紧给看一下子,搞快点噻!”
来着正是虎字营塘骑什长杨锋,背上背着一个昏迷的小姑娘,是沈玉奴的义女沈猫儿!
“来了来了。”那医士刚给吕涣真包扎完,赶紧拎着药箱跑了过去,“你急什么!”
“再不急,再不急娃儿死球了怎搞嘛!”
“猫儿?”沈玉奴顾不得满脸的泪水,飞也似的跑到沈猫儿跟前。“猫儿!你怎么样了!”
“哎哎哎,我讲你这个婆娘咋子回事嘛。”杨锋一把拦住沈玉奴道,“人家大夫在给娃娃看伤,你莫要去打搅了,不然娃娃命都保不住你晓得蛮?”
“我是她娘!”
“你是个铲铲!”杨锋骂道,“你这个婆娘看到比我还小些,你是她娘?你是她娘我就是她老汉儿!娃儿从山上掉下来是我救到,我来给她经忧照顾好!”
“行了行了,别吵了!”那医士不耐烦地说道,“孩子没有大碍,身上有些外伤,好歹没伤着脑袋。只是暂时昏迷过去了,死不了!”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杨锋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猫儿!”沈玉奴一把挣脱杨锋的阻拦,跑到沈猫儿跟前。
“你这婆娘”
“这位大哥,我是红字营统领吕涣真。”吕涣真在马祥麟的搀扶下起身劝解道。
这么多日围攻打下来,吕小娘子的名号在军中也算响亮了,杨锋自然是听说过。见对方的职级比自己高,杨锋赶紧行礼道:“卑职虎字营塘骑什长杨锋,见过吕小娘子。”
“杨锋?想必你就是护送沈猫儿去执行纵火任务的那个杨锋了?”任务开始前吕涣真与秦良玉商量过执行的细节,其中秦良玉就提到过要虎字营的杨锋带沈猫儿隐蔽在西墙下。
“这位是我红字营乙队管队沈玉奴,她确实是沈猫儿的义母。”
“年纪轻轻的原来真的是?”杨锋有些不可思议地挠挠头,“卑职杨锋,见过沈管队。”
沈玉奴没有回话,她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沈猫儿的呼吸脉搏,随后扑通跪在了杨锋跟前,重重地磕了两个响头。
“哎呀,沈管队你做啥子!”眼见职级比自己高的人突然向自己磕头,杨锋吓坏了,赶紧跪下来还礼。
“杨大哥,你救了我女儿一命,大恩大德,沈玉奴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说罢,沈玉奴又重重的磕了几个头。
“哎!你别磕!别磕!”杨锋一边要阻止沈玉奴继续磕头,一边又要磕头还礼,好不狼狈。
今天是个悲伤的日子,却因为沈猫儿的幸存,而变得稍微光明了起来。看着眼前的场景,仍旧挂着眼泪的吕涣真,终于挤出了一丝微笑。杨锋救下来的这个小姑娘,总算让这个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伤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