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军之中,末将侥幸得手而已。”
吕涣真没料到陈策竟然会知道自己一个女子的名字,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巾帼英雄,和秦良玉将军一样的巾帼英雄!祥麟啊,你母亲给你挑的好媳妇啊!”
就在陈策夸奖吕涣真时,帐中众将中传来一声清晰可闻的冷笑声。
“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陈策伸手指向帐中的酉阳诸将,“这是酉阳兵统领,酉阳宣抚使冉跃龙的胞弟冉见龙,还有冉跃龙之子冉天胤、冉文光、冉文焕。”
一提到“酉阳兵”这三个字,一股恨意从吕涣真心底袭来,因为杀害父亲吕重的凶手肖刚,就是原酉阳兵的人。
刚刚发出冷笑的,便是冉跃龙之弟冉见龙,肖刚还在酉阳当把总的时候,冉见龙便是肖刚的上司,与他很是熟识。
“肖刚也是多年的老军伍了,岂会被一乡野女子所败?”冉见龙嘲讽道,“想必这侥幸之语,是名副其实了。”
吕涣真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她看向冉见龙,却发现冉见龙也丝毫不畏惧地盯着她。吕涣真想要反驳,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了,与上官起冲突,对自己一个小小千总来说可不是好事。
“冉将军所言不虚。”令吕涣真意外的是,马祥麟竟然开口为自己出头,“不过在下听说,肖刚叛出酉阳境内,可是酉阳宣抚司衙门围剿不力所致,如此说来,酉阳众将,便连这乡野女子都不如了?”
“你!”冉见龙恼羞成怒,刚要反驳,却被旁边的冉天胤拉住了。
“二叔,你消消气。”冉天胤低声道,“那马祥麟可是日后的石柱宣抚使呢。”
马祥麟十六岁的年纪令帐中众将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他其实是帐中除了陈策以外品级最高的武官,冉见龙只是酉阳宣抚使冉跃龙的弟弟,一个署授的副指挥使而已,马祥麟可是未来的石柱宣抚使,论品级比冉见龙要高。
“冉将军,你刻意挖苦吕统领,用意为何?”陈策严肃地问道,“我等合兵一处,是要出川援辽,不是让你去跟人家算旧账的!再说了,肖刚本就是叛匪,就算是你原来的部下,也是叛匪,人人得而诛之!”
陈策一通训斥,冉见龙也只好闭上了嘴。
“马祥麟少将军也要知礼!汝少年心性,血气方刚,勿要顶撞尊长!”
“马祥麟知道了。”
各打五十大板后,陈策终于回到正座,开始主持议事。
这次川兵援辽的总兵力,去掉秦良玉第二批的两千五百人,总共是陈策标营一千人,石柱兵三千五百人,酉阳兵四千人,共八千五百人,皆是披甲精锐。
不出四川巡抚崔有申所料,永宁宣抚使奢崇明果然没有派一兵一卒援辽,只是给了些钱粮了事。
另外,钱粮方面,军队的开拨银是已经到位了,即日便可发放,保证军士们的士气无忧。粮草的供应方式则是大军行进到哪个省份,便由哪个省份供给粮草。四川巡抚衙门运来的粮刚好够大军走到汉中的,因此要提前派人到汉中,与当地协商好粮草供应的问题,大军也不能再保宁耽搁太久,必须尽快出发。
关于行军路线,大军将从保宁出发往北进入陕西,再由陕西经过山西、河北等地,最终到达京师。
众将都明白,这是一段路线极长的行军,大军至少要走上两三个月才能到达京师,而从京师到辽东则又是一段路程。这一路上,光是处理军士们吃喝拉撒的问题就已经是不小的挑战了,更别提要与东奴鞑子进行战斗了。
不过好在陈策一辈子的军旅生涯为他积累了大量的行军经验,处理这些问题对他来说不在话下。大帐议事,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各种章程向诸位将领念了一遍,又申明了军规,将一切大小事务都预先安排了下去。
吕涣真心中暗喜,这行军路上跟着陈策,自己又能学到不少东西了。
命泰昌元年十一月初四,援辽大军开拔,经过十几日的行军,大军离开了保宁府辖地,进入了汉中地界。
一旦出川,这支队伍就不再分什么石柱军、酉阳军了,他们都有了一个共同的名字川军。在陈策的率领下,这支川军所到之处算不上是秋毫无犯,但也只是出了些小偷小摸的事儿,地方官府打个掩护就过去了。
一路上,吕涣真算是领略了不少地方的风土民情。陕西的民俗与四川完全不同,当地百姓与川军之间只能用蹩脚的官话沟通。此时陕西不少府县都在闹旱灾,因此对川军能够供应的粮草也十分有限。陈策一开始大为光火,后来了解到陕西灾情之后,也就只能长叹着接受了陕西巡抚衙门提供的紧巴巴的粮草,全军饿着肚子行军,闹出了不少怨言。
终于到了山西境内,情况要改善些了。山西并没有陕西那样多的灾县,年成还算不错,太原总兵与陈策有旧,为他在宣大总督那里说了不少好话,川军的军粮这才又富余起来。
到了山西之后,吕涣真的心情大好,她的前世郝新月就是山西榆次人,如今回到这片自己熟悉的土地上,不禁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她在行军途中不断观察着山西本地的地貌,当她看见千百年来始终矗立着的吕梁山,听见路过的百姓说着自己熟悉的晋语时,不禁落了眼泪。
明泰昌元年十二月廿九,川军到达太原府,并在太原城外扎营修整,准备过年。山西人好吃面食,因此在给川军的军粮中有不少面粉。火头军们便用这些面粉包了饺子,给将士们过除夕吃。
红字营鸟铳手们是川军唯一的火器部队。除夕晚上,她们拿出鸟铳,不装铅子地向天空开了几铳。在这代替了爆竹的鸟铳声中,吕涣真在前世的家乡山西吃着军中粗制滥造的饺子,大明泰昌元年便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