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的这一番话,令周围的文武官员们发出一阵不满的嘀咕声。今天是巡抚袁部堂大人上任的日子,不好好道喜,却跑来说这公事做什么?不少人此刻都在心中暗暗骂沈有容这老家伙不识时务。
袁可立却十分感动地将沈有容搀扶了起来。二人都是经历过万历初年盛世的老人了,大明如今的孱弱与衰败,是他们在年轻时所无法想象的。如今辽东尽失,朝恬武嬉,这种苍凉没落之感,也只有他们这些老人才能互相体会得到。
“很快,沈总兵,我们很快就要驰援镇江了。”袁可立紧紧握住沈有容粗糙的双手道,“一会我进了衙门,即刻便准备调拨物资兵力,一个时辰也不耽搁!”
看来这登莱上下,还是有人心系国事的,看着眼前热切的老将沈有容,袁可立颇有些感动。
“实在是劳烦袁部堂了。”沈有容叹道,“末将也已经听闻了,千里辽东沦陷,只有那川军女将吕涣真敢率孤军深入敌后,保全镇江堡一隅百姓的性命。不说别的,就凭她这份胆气,后生小将中就没几个能有,实在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
“若是我们放着镇江不救,坐看吕涣真被鞑子击败,今后还有谁愿意为朝廷效死力?”
沈有容的语气里,满满的担忧之情。大明的将领青黄不接,他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两三日内,救援镇江所需的物资军械等,本抚就能全部调拨完毕。”袁可立说道,“沈总兵可愿亲自督运?”
“登州水师,两百条战船,两千五百健儿皆任部堂大人调遣!”沈有容坚决地回答道,“末将更是万死不辞!”
“好!有沈总兵这句话,本抚放心了!”
“袁部堂。”一旁的登州知府陪着笑脸插话道,“卑职已在宅中备下薄酒”
“接风宴什么的就不必了!”袁可立拔腿就向城门方向迈去,“走,带我去巡抚衙门,该是做事的时候了!”
当初吕涣真的捷报刚传进京师时,袁可立就提出要从天津卫发船,先拨一部分物资运往镇江救急,岂料被一帮重臣太监们以“京师重地,不可轻动储备”的名义拒绝了,非要自己上任登莱以后从登莱调拨物资启航运送。
上任登莱前,京中不少官员还延请袁可立出席什么“饯行宴”,一来一去又是几天过去,弄得袁可立不胜其烦。好容易日夜兼程到达登州,这么一算来,距离镇江大捷报上京师,已经是半个月过去了。
“半个月,半个月,对于京中官宦们,半个月眨眼就过去了,对苦守镇江的吕涣真来说,半个月可是在强敌环伺下拼出来的呀!”袁可立内心无比焦急,若是镇江有失,吕涣真部覆灭,朝鲜震动,京师震动,到那时可如何向天下万民交代呀!
想到这里,袁崇焕脚下的步子又快了些。
“小娘子,口供已经都审出来了。”沈猫儿将几张录满了奸细口供的草纸交给了吕涣真。看来那奸细是识字的,不但按手印画了押,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吕涣真将口供浏览了一遍,这个奸细果然是孙一亮家的家仆,在他供述通鞑的名单上,几乎所有镇江大户们都榜上有名。
“这么快就审出来了?还签字画押了?”吕涣真算来,沈猫儿一共只用了一天多的时间,就将这奸细严实的嘴巴给撬开了,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不但签字画押了,还答应在公审大会上做证人呢。”沈猫儿笑道,“收获不小。”
一天前还一个字都不肯吐露的硬汉子,态度转变竟然如此之大?公审大会可是大事,出了些差错不是闹着玩的。为了确保这奸细是真心做证人,吕涣真特意随沈猫儿又来了一趟大牢。
一推开门,那奸细见是沈猫儿来了,马上跪在地上疯了一样地磕头。
“小人叫孙功!是孙一亮家的家仆,小人说的都是实话!一句虚言也没有!一句也没有!还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小人全都说!全都说!小人愿意当证人!愿意当证人!”
看着眼前判若两人的奸细,吕涣真不禁往后退了两步,沈猫儿却笑吟吟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仿佛是在欣赏自己的佳作似的。
“这样一来,公审大会做证人的事,小娘子可放心了?”
“放放心了。”眼前的男人额头上磕出了血,吕涣真赶紧叫看守的军士将他拉了起来,以免伤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