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说,跟着你能活!爷爷说,跟着你能活!”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不停地穿刺着李辰的心。
他这才收敛起之前的不满与嫌弃,仔仔细细地将眼前的这个孩子重新打量一番。
这孩子的头发似乎已经好久没有梳理过了,乱糟糟的像是一堆杂草,干枯且没有半点生命力;圆溜溜的眼睛中看不到任何光彩,被浓浓的黑眼圈包围在其中,就像是一潭深渊里的死水,泛不起一丝涟漪;而左额与眉眼之间,奴隶烙印的印痕狰狞地深入血肉,恐怕一辈子都难以抹除。
身上的衣服也只是一块单薄的破布,甚至都遮掩不住,刚刚因为着急追李辰而摔伤的膝盖。更不用说,那五六岁本该粉嫩的小脚,因为常年赤脚走路,早已经磨出了厚厚的死茧。
李辰有些难受,不敢再看下去,于是对着那张脏兮兮的瘦黄小脸问道:
“几岁了?”
那孩子依旧含着泪说道:“八……八岁了。”
李辰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身高都没有一米的孩子。虽然他不知道正常人八岁能长多高,但是绝对不是眼前这副模样!这孩子的样子,瞬间让李辰想起了当初学过的课文《我的弟弟小萝卜头中的“小萝卜头”。也终于知道了“面黄肌瘦”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李辰抬起头,不让自己眼中的湿润汇聚成泪水,张开嘴想说什么,可是那些话却像是卡在了脖子里一样,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一直觉得自己从小就生活在不幸之中。父母为了生计外地打工,他从小只能跟着爷爷生活。所以每当天阴下雨看着别人的父母接他们回家,便会异常羡慕,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人。
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一个人长大。
因为爷爷奶奶年事已高,所以他只有四岁就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照顾自己。可是他明明这么懂事,却成了爷爷能够毫无牵挂地老去的理由!
因为担心遭受别人的欺凌,所以他总是对别人付出自己的一片真心,可换来的却只有背后不断地嘲笑与轻蔑!
后来,他欺骗远在外地的父母自己病重,只是为了想要见他们一面。却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任性,却让着急赶回来的父母发生了意外,一场车祸夺走了他们的生命。
现在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李辰就仿佛是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不!远远不止!因为这个孩子远比自己更加让人心疼。
李辰的沉默却让那孩子恐惧起来,以为李辰嫌弃自己年纪太大,连忙哽咽着喊道:
“我吃得很少的,我可以三天吃一顿,我什么活都能干,不要丢下我。爷爷说,跟着你能活!”
李辰被这压抑的请求唤回了思绪,他轻轻地长舒了一口气,然后低下头说道:
“好,以后就跟在我身后,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你叫什么?有没有名字?”
那孩子听到李辰这么说,终于不再担心,只是拼命地含着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然后小心地回答道:
“石头,爷爷叫我小石头。”
贱名吗?】李辰想着,便蹲下身子,看着那孩子说道:
“我叫晓磊,不,我叫李辰,你喊我公子就好了。我重新给你起个名字吧?芝兰玉树,你是个男孩子,那就叫做李玉树吧!”
那孩子听到李辰的话,本能地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可是却又硬生生地收了回去,没有发出声音。李辰却没有注意到这点,只是重新站起身子说道:
“好了,玉树!我们需要找到你以前生活过的那个荒村,你还记得路吗?可以带我去吗?”
那孩子看着李辰,惊讶他为什么对自己突然变得这么好,但还是用力地点点头,然后走在李辰前面,带着李辰向着自己的村子走去。
一路上,李辰有些担心玉树的身子能不能经得住一路翻山越岭,多次询问要不要休息一下?可玉树却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身上的伤,拼命让自己走在李辰的前面,不给李辰超过自己的机会。
等两人看到那个村子的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
李辰汗流浃背地看着眼前已经不能称作“村”的野地,满地的碎砖破瓦早已经看不出房子的原形,倒地的木牌坊上甚至生长着野草嫩芽。或许唯一不曾变幻的,只有村落外边的那一条小溪了吧?清澈冷冽的溪水正湍湍地向着山下流去。
李辰看见了溪水,一边挽起自己的裤腿,一边把正在愣愣发呆的玉树喊了过来。
玉树刚走到溪边,就被李辰拽进了水里,然后便准备扯下那块烂布,在这溪水里好好给玉树清洗一番。可是却没想到玉树却拼命拽着身上的那件破布,不想让李辰脱下来。
李辰有些疑惑,便开口数落起来:
“怎么?害怕了?给你洗一洗,一路上看你一直挠头,肯定有虱子!以后要是想跟着我必须经常洗澡,要是不洗澡,我就不要你了!”
李辰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却也比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子强,再加上玉树听到李辰说“不要你”,连忙松开手,不敢再反抗了。所以,玉树身上的衣服直接被李辰扯了下来,丢在了一旁的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