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火海尽头,出现一名少年。
裹着一件单薄的麻衣,很不合身。
看起来有些小了,捉襟见肘。
他站在官道尽头,立在黑暗中,沐浴寒雨,眼中有光。
是一个人,从乾列走出来。
姜道人,锦衣剑客,老引魂师父子,红衣月华神婆,背棺人,赶尸匠,风水师透过雨幕,望着单薄着衣的少年,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十几道目光炙热,如剑如针。
似是这少年背后,有一条通往无上神国的光明大道。
咔嚓
惊雷晃过,寒雨如珠帘,雨势瓢泼,隔断奇人炙热的目光。
少年轻抬起草鞋,踩进泥泞中,朝着前方缓缓迈步。
官道两旁,诡异绿火摇曳,为他开路。
“乾列县城外十里,已经十年无路,他能从中走出,一定有通往县城的办法!”
“守住情绪,不要惊吓到他!”
“只等他过来,将他擒下,问个明白!”
暗中,有人开口,提醒众人。
是红衣月华的神婆,她最先收起四面手鼓,十条裙摆垂下,苍白的面上浮起笑意。
如一个邻家女童,可爱无害。
背棺人,赶尸匠,风水师,锦衣剑客见她如此,皆放下手中武器,平复了情绪。
老引魂师和大块头儿二人,学着他们,平复情绪,勉强挤出笑意。
结果父子二人对视,皆露出不满,彼此嫌弃对方。
老引魂师无奈,道“犬儿,咱们背过身去!”
一老一少有自知之明,大块头儿托着老引魂师背过身去,生怕吓到了那个突兀出现的少年。
哒哒哒
寂静中,响起踩踏泥水的脚步声。
十方鞋已经湿透,姜道人置若罔闻,朝着众人走来。
老引魂师坐在大块头儿的肩上,盯着走来的姜道人脸上的沟壑挤在了一起,冷笑不止。
“我道先生真是世外高人,眼下看来是错了!”
一袭麻衣擦肩而过,姜道人目不斜视,连看都没看老引魂师,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从大块头身旁平稳踏步,朝着前方走去。
“呸,自命清高,道貌岸然!”
老引魂师侧首,兀自吐了一口唾沫,小声嘀咕道。
大块头儿闻言,瓮声瓮气,道“爹爹怎么这么说,方才,你还在求他出手!”
啪
老引魂师一巴掌拍在大块头儿的头顶,低声道“你懂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苟活才能长生!”
大块头儿摸了摸脑袋,虎眼眨了眨,似是顿悟,憨笑道“爹爹说的好,孩儿还要好好学!”
老引魂师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得意,轻轻拍了拍大块头儿的斗大的脑袋,道“你能明白爹的一番苦心就好!”
引魂师父子自顾自言语,被身后众人听到,一个个皱起眉头,心中不愉。
眼下什么局势,这父子二人竟还有心思插科打诨,王婆卖瓜,着实难等大雅之堂。
近了,千米距离,眨眼而过。
身着半衣的少年踩着泥水来到了众人的近前。
距离他们已经不足十丈!
“咦,有点意思!”
冷凝的气氛中,锦衣剑客怀抱手臂,左手提着剑气,右手食指与拇指抚摸着下巴。
雨水打湿了他额前的两缕发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前方的少年。
十丈距离,纵使是黑天雨夜,以他们的本事儿,目力也远超普通人白日。
众人看清少年模样,皆是倒吸一口冷气,刹那颔首低眉,望向泥泞中那一副粉墨昏晕的宣纸画卷。
唰
一道身影挡在了画卷面前,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弯腰将宣纸捡起。
小心翼翼将其卷好,收进了腰间的褡裢中。
锦衣剑客察觉,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盯着姜道人腰间的褡裢,陷入沉思。
少年与十丈外止住身形,静默打量眼前的一群古怪之人。
他的目力自然比不上这些奇人。
再加上深夜,雨幕珠帘遮挡,他只能看出一个大概。
故此才出乾列时,千米距离,只看到模糊人影。
现在,离得近了,少年视线模糊中,看到这几人,顿时噔噔噔后退了两步。
瞳孔瞪大,一副不可思议。
眼前这群人,奇装异服,体型百态。
头大如斗扶着一个半人高木匣子的背棺人,一身蓑衣以草履蒙面的赶尸匠。
着一袭血红月华裙的半大女童,粗布麻衣,面相阴鹫儒袍道簪的风水先生。
还有那背对着他,铁塔一般的壮硕大块头儿,在他的肩上,端坐着一名身体型瘦身材佝偻如黄鼠狼一般的老头儿。
唯一像人的,就是那一名头戴南华,脚踏十方鞋,穿着一件普通麻衣,斜跨着一个褡裢的中年先生。
还有一名锦衣华服,手握青锋,剑眉星目的年轻剑客。
深夜,且大雨瓢泼的官道上,三教九流之徒全都聚集了。
这,着实有点怪异。
少年慌了,这些人一动不动,目光如炬。
站在十丈外,如芒在背,很不舒服!
他朝着后方轻移脚步,想要远离这些人。
“他要退走,快拦住他!”
老妪的阴森声音突兀响起,是那半大女童模样的神婆,她一直关注着少年。
见他脚步移动,慢慢朝后退去,她急忙开口提醒,森然的声音穿过雨幕,被心生退意的少年听到。
他面上惊骇,毫不犹豫转身,踏着泥泞朝着回路跑去。
“你走不掉!”
众人慌了,手段尽出,要留住这名突兀出现的少年。
他们苦等十年,为的就是能够进入乾列,一探究竟。
寻找曾经一闪而逝的神迹,这等机会不易,若是让这少年逃走,他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乾列。
红衣月华神婆一马当先,脚尖轻点泥泞,十条裙摆飘起,身轻如燕眨眼间已越过五丈距离。
在她身后,众人紧随而至,身法都不弱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