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天性寡淡,向往的是诗和远方,奈何家中仅有他一个独子,继承父业是顺理成章,也是无法推脱。
近段时间,看淡了张秋雨之死,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只有眼前这个赵继祖,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才能事真正的解脱。
他的心性也在跟着魏十三这段时间,渐渐明朗,结合了他以前带领商队的经验,也总结出一些领兵的手段。
临阵大笑,这是一个可以很好地掩饰自己内心活动的武器。同时,还能使部下摸不透他的虚实,对他保持信心。
他没有魏十三那种慷慨激昂的说辞,可以打动诸多将领兵卒,也缺乏闫峰那种那种虽万千人吾亦往矣的英雄气概,兵书上说一军的主将,责任在坐镇、指挥,只对了一半。
宋青总结亲身的体会,认为主将最重要的作用,是稳定军心。只要还能得到士卒的信任,那么,再大的困难也可以克服。
朗朗笑声间,他瞥到一个身影自赵营中军闪掠而出。
此人,年轻英武,盔甲鲜明,他记得这个人,他在赣州城中就见识过,巡防营的巡防,名叫章成玉。
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过往,对方还是巡防,如今成了赵营中万户领兵,他也从一个浪子成了明军副统领。
忽地听见破空之声,一支箭矢突然射出,呼啸飞了过来,直取万安河。
好在万安河作战经验丰富,闪身避过,但不过第二支箭接踵而来。
这次射得却是战马,正中坐骑左腿。战马吃痛,嘶鸣着举蹄跳蹦,万安河猝不及防,摔下马来。亲兵们慌忙跳下马来去救,乱成一团里。
万安河是为明军中为数不多的的水战人才,真深得魏十三的器重,如今交托在他的手中,也不失为一种信任。再看那宋青,稳坐马上不动,搭箭去找放暗箭之人。
第三支箭,不停歇地奔来。万安河地上一滚,终究没躲得过。箭矢钻过头盔和盔甲的缝隙,射进了他的脖子。
鲜血溅射出来。
万安河大叫一声,伸手去拔。一个亲兵跪在地上,拽住了他的手。宋青还急忙大声喊道,一旦拔出,这会儿没军医在边儿,失血过多的话,必死无疑。
万安河虽是训练有素,但为了急行军,一直坚持了两天两夜没合眼,又受此重创,支持不下去,眼前一黑。
他隐约看到宋青拔箭猛射,十箭中十,焦急地奔驰回来喝令亲兵救援,紧接着又听他愤怒地吼叫,似乎在说,破阵之后,屠戮千人。
万安河知道魏十三的心性,举起手来,试图制止宋青的冲动。奈何力气不足,胳膊还是颓然落了下去。
魏十三、无数上明军、年前在刘家军围攻之下死去的老兄弟,他们栩栩如生的面孔,或远或近地出现在虚空之中,音容笑貌,恍若眼前。
焚烧的山野、奔跑哭泣的军民、无数的敌我士卒厮杀在平原、高高的城池上,他居高临下观望蒙古人的围城军队。挣扎求活的十年,在这一刻竟是如此的清晰。
我就要死了吗?他问自己。我不能死!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鹤立鸡群的头领,他们几个老兄弟的眼里,又燃起了新的起义希望,眼下这个紧急关头,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不要再当这种食不果腹的草芥贱民。求生的欲望无比强烈,驱使着他睁开眼睛,可他真的太累了,身体上无比的疲弊。
就在这个时候。
他似乎听见魏十三在他耳边柔语轻声:万大哥,趁着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下罢。最后一个念头,是千万不要屠城。
他的受伤,终究是有上千人付出了性命代价,不过,宋青先前的那一番说话,都不过是想要给诸军一个交代。
打仗哪有不是人的,两军再次狭隘的山道狭路相逢,本来就只有勇者才能存活的。
两军奋勇激战到了天亮之时,这一支足足有五六千人的军队,最终还是觉得不能为宋青一等人拖住步伐,强忍伤亡千余人的惨痛教训,亦无暇去搜罗逃跑散去的兵卒,领着不到三千人的队伍,迅速朝着赵明远先前于他们约定的地点撤军而去。
而到了这个时候,宋青自然不会放弃这种机会,他叮嘱一队亲兵亲自将万安河送往最近的墟镇上治疗之后,当即搜罗道从赵营军中缴获的近五十匹战马,重新组织了一队身手矫健的亲兵,第一时间,脱离了大部队,远远跟在败军撤兵的章成玉部队之后。
当宋青再一次整军之后,高照的艳阳下,炽热的风卷动高高的大旗,飒飒招展,也带来了一阵微薄的血腥气味。紧随前方骑兵留下线索的军队,一眼望不到头,沿着山中的大道,行走间荡起漫天的尘土。
军官驰马一侧,他们没有战鼓,但众人无不是尝到了胜仗的滋味,约束着,雄赳赳列队而行。
但这一路,宋青要做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有这些,第一次侧袭赵营,算是运气好,老天爷站在了他们这一方面,他们才得以用少于敌军数倍的伤亡败退赵营军队,但此次参战的兵卒,多数是脚程较快的明军一营的人。
而这些人,都是很难才训练出来的水军,奈何根本没有派上用场,还让他们跟着登陆作战,这些人在陆上无论实力,还是战术执行,都难以跟卫视收纳手下的猛将所率领的将士相比的。
不能就此葬送了万安河殚精竭虑训练出来的水兵,这一战又不可避免,如何是好?
当然要寄希望于跟在身边审时度势的陈颙坐下的大头领了,他们今日参战的,人数不少,有接近七千人,若加上宋青手下的兵卒,他们这一支也可谓是万人之师,加上他们若是一直这样看着,宋青也是担心,他们如果不出手,等到明军与赵营大战之时,再刷小聪明在后方给他来一个釜底抽薪的话,那颗真就是得不偿失的。
这位稳坐陈颙堂下第十四把交椅的头领,因在家中拍行第十二,父亲又不是不识字的荒民,帮他起名为谢十二,长得尖嘴猴腮,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也不聪明。
宋青走在谢十二身边,故意滞后了半个身位,恭敬有加道:“谢头领,与赵营之人的第一战,由我明军之人接壤了,辉煌的战绩,你也看清楚了,他们都是不堪一击的软蛋,我们有探子在前方盯着,若是我巡着这条,能够乘胜追击,必然能够战之必胜。”
事实上,宋青和他身所有兵卒们,首战告捷对于他们这一方面的士气确是大魏振奋,加上赏罚制度,陈营之中也是有的,只不过没有明军中那么丰盛和完善。
陈营中的将士也是想要立功的,加上宋青与赵营交战之时的战况还尤在眼前,根本没有人再去细想分析敌我两方的强弱,手下兵卒个个喝着“必胜”的口号。
章成玉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决下心来,“接下来,就看我们陈家军的吧,我们的人,自然不会比你明军之人差,再与赵营之人交手,战绩定当更胜你们。”
宋青见他上当,闻言继续套路道:“那是,那是,陈颙头领乃天下大才,章头领作为陈将军的手下亲信,自然也不会差,我们明军是在是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