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脸盘,来到外屋地,看着大缸里漂着的水舀子,铁军有些伤感。
没有自来水,没有暖气,没有喷淋头,没有马桶,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九十年代了,家里连台电视都没有,唉!
洗漱完,又端进屋里一盘水,铁军把自己扒的溜光,从上到下擦洗一遍,换上楚瑶送的内裤,一转身看见了窗户上折射出的自己。
瘦高单薄,剑眉星目,鼻梁坚挺,嘴唇微翘,怎么看都是个挺酷的冷血男,上一世怎么就那么倒霉,那么窝囊呢?
“哥,我会唱了,我会唱了!”
大丫隔着门兴奋的叫着,吓得铁军直接捂住了胸口,旋即笑了,大哥,你捂啥?你有吗?
“等一下!”
铁军飞快翻出一套,带两道白杠的蓝色腈纶运动服穿上,这才下炕打开门,大丫噌一下上了炕。
“等我呀!”
“还有我!”
二丫和大壮一前一后爬上炕,大丫走到箱子边上,拿起炕笤帚当话筒,转了过来。
“下面,请欣赏著名歌星铁花带来的一曲,雪中想你,大家呱唧呱唧!”
三人使劲拍巴掌,大丫闭上眼睛,唱了起来。
二丫靠在铁军的身上听的入神,大壮撅着屁股抠炕席,唱完了,大丫蹲下,扶着箱子开始抽泣。
“姐!”
大壮爬过去拍大姐的后背,笨拙的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
“让她哭吧,不哭出来,都对不起咱爸那瓶酒!”
铁军踢了大壮一脚,大壮点点头,兀自机械的拍着大姐。
“哥,一想到去北京上学,我就害怕,我怕我想家!”
连火车都没坐过的二丫,枕着铁军的肩膀小声说道。
“怕啥,想家就多写信,咱家二丫到哪都是最优秀的。”
“唉,我倒是不怕,可我连高中都没考上啊!”
大壮不拍了,玩着大姐披散的长发,回头感叹了一句。
“大哥,我想跟二丫一起去北京闯荡。”
大丫突然转过身,脸上的泪还没干,眼睛里要喷出火,一脸的向往与期盼。
“别扯犊子,你去北京嘎哈,卖唱去啊?”
三人吓了一跳,老铁叼着蛤蟆头子走了进来,眼睛瞪着大丫,大丫哼了一声,转身面壁不语。
“爸,大半夜的,你咋起啊呀,疼,疼!”
大壮贴着墙边想溜,老铁两巴掌打得他吱哇乱叫,跑回了自己屋。
二丫下炕,拿起暖壶给老铁兑了杯温水,“爸,嗓子干了吧,喝杯水!”老铁挤出一丝笑,一口干了。
“一天跟个跳大神似的,又嚎又蹦的,哪有个姑娘样,告诉你啊,二丫走了,给我滚回家住!”
“滚回来就滚回来!”
大丫抠着墙皮小声发泄着不满,身子却扭过来一半,眼角瞄着老铁,随时准备逃生。
“爸,大丫都21了,再早点都当妈了,你别一整就又打又骂的,尤其是在厂子里。”
铁军拉着老爹坐到炕沿,右手在身后冲着大丫摆了摆,大丫飞快下炕拉着二丫跑回了屋。
“你懂个屁,娇养无孝子,棍棒出孝郎!”
目标跑了,老铁瞪向铁军,咯喽又是一嗓子。
“爸,那都是老传统”
“踩死!”
“踩死?”
铁军懵了,老铁指了指门外冒着烟的蛤蟆头,铁军笑了。
“爸,你这一惊一乍的,我还以为踩死我呢,呵呵呵!”
铁军跳下炕,趿拉上鞋,踩灭烟头,扔进炉子里,笑着折了回来。
“爸,那都是老传统,你看现在谁家还动不动鞋底子,笤帚疙瘩满天飞的。”
“别以为喝了几年洋墨水,就来教育你老子,我就是你爷打出来的,咋了,八级工,养活了你们五个狼崽子!”
骂还不过瘾,老铁的大巴掌抬了起来。
“我奶咽气前说,家和万事兴,爸,你给我解释一下,啥意思?”
老铁看了眼老娘的照片,巴掌没敢往下拍,铁军暗喜,还是老太太好使,人没了,余威尚存。
“娘,你是说这话了吗?”
老铁起身,皱眉走向写字台,小声对着奶奶的遗像说道。
“娘,家和就是就是和睦,那个和睦就是不打丫头,嘿嘿,对吧,娘!”
“爸,打小子也是不和睦啊!”
铁军急了,必须趁热打铁,解救自己和大壮,脱离大巴掌加棍棒。
“去,我跟你奶说话呢,你靠边!”
老铁的布鞋飞了过来,正中目标,铁军的脸白洗了。
“娘,那就这么定了啊,小子不打不行,你看那大壮,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呵呵呵,黑了,睡吧!”
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老铁笑嘻嘻的转身,指了指脚下,铁军赶紧把鞋扔了过去,“咱们工人有力量!”老铁哼哼着往外走。
“哎,别走啊!”
“别墨迹了,我尽量克制,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