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我今年30了,憋了一肚子话没人说,难得你主动来我这吃饭,别嫌我啰嗦”
“没有,我听着呢!”
铁彪指指前面的两个大垫子,“坐吧!”铁军点点头,哥俩终于坐下了,铁军几次想叫哥,可就是张不开这个口。
“后来,我家就搬到了你家后院,我也有了爹,你也知道,那个比老铁还暴躁的董瘸子。
重机不是有句话嘛,老铁是重机的魂,董瘸子是重机的骨,说的是他们对重机的感情。
还有句话,没有老铁焊不到一起的钢,没有董瘸子修不了的机器,说的是他们的本事。
到董家第一天,我就被打了个乌眼青,我妈也没好哪去,就因为我不叫爹,不改姓。
六岁我就在家学着拆机器,再按原样装回去,你看,这个手指头不回弯,就是那时候砸的。”
铁彪伸出左手,食指弯曲着拱起,铁军叹口气。
“后来到了上学的年龄,老董给我买了新衣服,新书包,本子,铅笔,兴高采烈地把我送到了学校。
分坐的时候,我跟副厂长的姑娘张金凤分到了一坐,张金凤说:我不跟野种坐一桌。
分哪我无所谓,可她骂我野种我忍不了,当时我就把她按到地上,一通爆锤。
校长正好路过我班,把拉我的班主任推到一边,连打带踢的打了我十分钟。
叫了家长,老董看见我灰头土脸,跟逃荒似的,就问谁打的,校长说,我替你教育你家的野小子。
老董一句话没说,拎起凳子就把校长给干了,副厂长也来了,不好使,拉都不敢拉。
想想挺可笑,我就上了一天学,连课本都没见到,到现在,书包和铅笔,本子我都留着呢!
也是那天,我妈知道我惹了祸,老董也惹了祸,注意力不集中,自己走到了吊车下,被钢板拍倒。
我们赶过去,我跟着上了救护车,路上,我妈说了一句:铁篱笆是你亲爹!就咽气了。
我都不知道铁篱笆是谁,可我猜到应该是老铁。
我妈下葬那天,老铁和老太太都来了,老太太站了很久,我看着他们眼中喷火。
也奇怪,我妈走了以后,老董一个指头都没动过我。
我十四岁那年,已经把老董的本事学差不多了,很多时候,都是我干活,他在一边看着。
就是那年,锅炉厂事故,我跟老董和老铁去抢险,老铁带着徒弟进到锅炉里面焊泄漏点。
我跟老董修机器,我们完事了,消防车没水了,老铁他们还没出来,温度开始不停上升,到了51度。
所有人开始人工降温,能盛水的东西都上场了,老董也爬上了高台,我跟在后面。
进炉的瞬间他一脚把我踢了下去,我再想上去,工人把我抱住了。
毒气大量泄漏,大家都揪着一颗心,终于传来喊声:泄漏点焊好了!老铁拉着老董出来,市长带头鼓掌。
两个老家伙举起手那个画面,我现在闭眼都能想起来,真牛b!
下了高台,老董就昏迷了,和我妈一样,半道就咽气了,也说了一句话:铁彪,别把手艺丢了!
送老董走那天,我在他坟前坐了一天,晚上,老铁来了,带了酒,谁也不说话,喝到半夜。
老铁喝醉了,我把他送到家门口,老太太就站在门口看我,当着老铁,说:只要你娘我还活着,他就别想进铁家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