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要是我复飞了，只能带着弹出的尾勾复飞了？这会影响飞机性能吗？”

“不会，或者应该说是基本不会！”叶青说道：“我们还没有时间进行真机验证，但是电脑上模拟下来的结果是，即便在尾勾弹出的情况下，减小的复飞性能能够控制下百分之五以内。不过，这只是计算机计算下来的结果，设置的环境也相对苛刻，我凭经验来看，这对复飞性能的影响该是比计算下来的还要小的。”

“百分之五吗？那还是有些影响的。”徐显叹息道。叶青虽然也有飞行经验，但是总归比不上徐显。在徐显看来，百分之五的性能影响虽然没那么大，但绝对不是那种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徐显担心的是，如果出现什么极限极端的情况，这百分之五的性能减小有可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能期望这种情况不要发生，另外，也希望如叶青所说，实际的性能影响会更小吧。

滇云市，周家别墅。

飞机上突然出现剧烈头痛症状的周醒没有去任何医院，而是直接回了家，到了后面，直接给疼晕过去了。都成了这情况了，蓉府肯定是去不了了，而收到消息的周晟也是返回了家中。

疼晕过去或许对周醒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在昏迷状态下，不用在经受折磨了。等醒来之后，这阵由于误食虾肉而导致的头痛症状应该可以过去了。

周醒被安排在自己的房间休息，大厅里，周晟对着大门口站着，外面昏黄的阳光落在周晟的脸上，暖洋洋的，但是却暖不了周晟的内心。

周醒的问题比预计的还要麻烦。这次在飞机上出事还算运气好的，老管家正好在旁边看着，不然要是真的被机场医院接了去，第二天周家二公子沾毒的新闻估摸着就要上头条了。这对周家来说简直就是不可想像的。

不过，这件事也算是给周晟提了个醒，看起来他对周醒的事情还是重视度不够了。周醒的事情是绝对能撬动整个周家根基的，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即便不是午间刺眼的阳光，周晟还是被照得眯着眼睛。这或许是他的本能反应，但是此刻眯着眼的神情跟柔和的阳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无比的阴森。

“王伯，蓉府还是不要去了，在外面，我还是不放心。”周晟面容冷峻，看起来似乎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已然心意已决了。

老管家急道：“那二少爷就在家扛着？万一出什么事”

“在家里出事，总比在外面出事好！我必须让他一直在我身边，这样我才放心。”周晟侧着脸，眼珠微动，斜视着老管家：“周醒的事牵动太大，还是谨慎些好。至于治疗的事情，你联系蓉府那边，我们不过去，那就让他们过来，让他们到家里给周醒治疗。他们需要什么设备，列个清单，我们自己来采购。”

“可是”老管家忧心不已：“那边人愿不愿意过来，实在不好说啊。”

听到这话，周晟倒是不以为意：“这群人难道是什么高风亮节，还是视金钱如粪土？不愿意过来，那就是给价还不够高。开门做生意，谁会跟钱过不去？”

“这个我得要去跟他们谈一谈。大少爷，价格能给到多高？我得要有个数才行。”

周晟摆摆手：“这个你自己把握，不用问我了。对了，今天在飞机上，周醒的问题没人看出来吧？”

说到这个，老管家立马郑重起来：“大少爷放心，二少爷的事儿应该是没有惊动外人的，他们估计都觉着二少爷是头痛而已，绝对不会往着戒断反应上想的。不过，今天在飞机上遇到了一个让我很在意的人”

“哦？”周晟一挑眉，起了些许兴趣，转过身子来，扬起声音：“是谁？”

老管家：“前段时间二少爷的那件事里死掉的女孩子的哥哥，好像是叫叶云吧？当时，二少爷还说了些不太好的暗示的话。不过，好在那人似乎并不知道二少爷跟他妹妹的死有关系。”

“他当然不知道。”周晟深吸一口气，虽然老管家没有说周醒说了什么“不太好”的话，但是依着他对周醒的了解，大略也能猜到一些，不禁恼怒于周醒过于张扬的性格。

老管家听出周晟的言外之意：“大少爷，你知道那人？”

“有谁不知道呢？”周晟冷笑道：“十年前，整个民航界的唯一传奇，徐显！我会不知道吗？周醒真是惹了一个天大的祸端！”

闻听此言，老管家连退三步：“不可能，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见过他的遗体吗？你收到过星游航空的官方讣告吗？大家都觉得他死了，但是却没有一锤定音的证据。这些时日不是都在传他回来了吗？你该不会觉得是无风起浪？”

“这这我一直以为就是谣言。”其实，如果是在平常，出现这个消息，老管家该是要去调查一番的。然而，近些天老管家全都是在忙周醒的事情，哪有心力去管外面那些流言的真伪。而且，从个人直观感受出发，老管家本能地就将这个消息界定为可信度极低的谣言，自然对其重视度也会不够的。

“这次恐怕不是谣言了，他真的回来了。”周晟的神情变得有些失落：“当他不在的时候，我感觉他其实也没有传说得那般不可触碰。可是，当他真的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很害怕！”

“王伯，周醒的事情一旦暴露出去，被他顺藤摸瓜抓住了线索，咱们就要跟他是生死大仇了，你要跟他当生死仇人吗？”周晟低着头，沉吟片刻：“还有一件事，陈辛此前挟持了人质，以此为要挟让徐显去仙女岛救人。但是，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当时跟随陈辛一起的还有其他滞留人员的家属，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当时有没有什么别的消息。”

老管家心念一动：“大少爷，你是在担心什么？”

“但愿是我想多了。”周晟叹了一口气：“你刚才说徐显什么都不知道，可如果不是呢！如果他已经有些猜测了怎么办？只不过缺少证据而已，而陈辛”

说到这里，老管家倒吸一口冷气：“陈辛就是最大的人证！大少爷，你是说陈辛愿意以他妹妹死亡的真相为筹码来打动徐显出海救援的，甚至于他可能会为徐显作证？”

周晟眉眼之中也多有担忧：“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而且，当时会所的工作人员是有看到周醒的，只是被咱们威逼利诱给堵住了嘴。但是，这个状况其实是很不稳定的。只要陈辛这个最大的缺口堵不住了，那些会所的见过周醒的人估计也会顶不住压力，将周醒给供出来。到那时，周醒的嫌疑就很难洗干净了。所以，陈辛这个点肯定不能出问题！”

“大少爷，我听说徐显这个人聪明绝顶，要是今天二少爷的行为让他起了疑心，可如何是好？”一想到可能要跟徐显这种人物生死相对，老管家便是沉不住气了。

“真要是走到那个地步，我们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输。”

老管家疑惑道：“我们还能跟徐显对抗？”

在老管家的认识里，徐显当真是天神般的人物，而且人脉太过于强大了，即便这么多年来，周家发展迅猛，可是在跟徐显的对抗中，老管家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不是我们。”周晟收回目光，往大厅里面踱步而去，口中喃喃自语：“有可能会有别人帮我把他处理了！”

蓉府，洛航工业试飞机场。

跟叶青做了最后沟通的徐显稍微休息了下，补充好精神，便是换好了衣服，跟连山雪去一间临时的准备室做航前计划。

本次飞行航班号6771，，机组成员只有徐显和连山雪，原本这类飞行还是需要一个乘务员开关舱门的，但是考虑到本次飞行的危险程度，徐显还是觉着不要了。单说开关舱门的话，飞行员也是接受过相关训练的，徐显和连山雪都可以承担相关的任务。

至于那些什么客舱服务，在救援飞行中肯定也是不考虑的。因而，去掉乘务员倒是没有特别大的问题。

关于本次飞行，此前已经有了非常详尽的方案。除了起飞时间提前了，到目前为止，其余内容都没有变动，因而所谓的航前计划准备基本没什么新内容。倒是连山雪此时穿上一身利落的四道杠的机长制服，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端是吸引了不少徐显的目光来。

二人稍微再对了下计划内容，确认没有分歧，便是直接往机坪那边过去了。刚才，903ss飞机已经被拖车从机库中拖出来了，机务也完成了对飞机的油料填充和最后检查，在徐显二人过来之际，完成交接。

签了放行单后，徐显和连山雪登机，开始进行飞行准备。期间，五名专业的救援人员也相继登机，他们携带了不少救援相关的设备。如果在落地仙女岛后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这些专业人员就负责处理。

人员上齐，叶青过来跟徐显道别，才是依依不舍地下去了。

如果算上不久前在滇云的本场飞行，这只能算是徐显第二次坐在903ss的驾驶舱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徐显就是感觉非常熟悉，一度让徐显怀疑清源集团在设计903系列时得参考了多少波音理念？

人员上齐，准备工作结束后，正常开车。903ss的发动机起动时间稍长一些，但是在起动程序上跟737没有区别。

发动机起动完成，飞机由机坪滑出，其出口便是直对着跑道。滑入跑道，对正起飞，一气呵成。

从飞机起飞到林松走廊口都是波澜不惊的飞行，真正开始紧张的，得要是进入琼南区域管制的地界。

飞机一过林松走廊口，管制转入琼南区域管制后，航路计划那都是临时增加的，其中好有几个点在原本的903ss的数据库里甚至都没有，需要生造出来。

飞机进入琼南区域管制后，再飞行大约一百多公里，远离了近海区域，这时候飞机下方基本就是无人海区了。在得到琼南管制的许可之后，按照计划，飞机开始缓慢下降到预定的六百米高度。

不过，在下降之前，飞机的操纵从右座的连山雪那边换到了徐显手上。这种超低空的巡航的技术活还是放在徐显手上比较稳当。

而随着飞机下降到一万英尺以下，在徐显的指令下，连山雪关闭了两个组件电门，如此一来，飞机客舱的增压系统便是失效了。

不过，由于飞机已经下降到一万英尺以下，机舱高度警告并没有响，客舱的氧气面罩也没有掉落下来。而随着飞机高度不断下降，最终稳定在了六百米，也就是两千英尺的高度上。在这个高度上，即便没有增压，人依靠自己呼吸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之所以要关闭组件，就是为了防止一会儿进入火山灰区域后，一些细小的火山灰通过空调系统进入舱内。关闭了组件虽说无法增压了，但是也基本杜绝了火山灰的进入，权衡之下，还是将火山灰拒之门外更加重要一些。

这个操作是在飞行之间就制定好的，所以在操作的时候，徐显和连山雪基本没有什么迟疑。

飞机稳定在六百米的高度后，在管制的提醒下，飞机逐渐深入了火山灰的区域。其实不用管制员说，徐显和连山雪光是靠着肉眼都能辨别外界的情况。

在火山灰区域之外，傍晚昏黄的阳光还是相当明显的，但是随着飞机进入火山灰的区域，就好像头顶上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仿佛一下子进入了深夜无星的状态，这可比管制员的提醒来得直观很多了。

一如之前预料的，在六百米的低空环境下，火山灰的浓度是比较低的。徐显时不时就会用手电筒照风挡前面的雨刷器。如果火山灰的浓度很高，在短时间内就能在雨刷器上积上一层厚厚的灰层。然而，实际情况是，雨刷器上的尘埃并不算很多，这说明事情的发展跟徐显的预料一模一样。

不过，即便是在低空的低浓度火山灰环境，加上两个组件都关了，可依旧阻止不了舱内会有一股持续不断的硫磺味。

当然了，也仅仅是硫磺味而已，不算浓郁，不算刺鼻，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很多年之前，徐显在长隆航空的飞机上遭遇火山灰的时候，舱内在短时间内就能用肉眼观察到火山灰的尘埃，那才叫恐怖。

到目前为止，一切的发展都是符合计划之中的，这明显是让徐显和连山雪松了一口气。

按照现在的速度，大约再过四十分钟就能到达仙女岛上空了。其实若是开足马力，903ss能够在一刻钟内达到，但是这种环境下，肯定是不能进行超音速巡航的，甚至于，现在飞机的速度只有两百八十节，这在亚音速飞机中都不算一个大速度了。

没办法，徐显不想让发动机处于一个高负荷的运转状态下。即使这个高度的空域中火山灰浓度不高，但是只要发动机长时间处于高负荷运转的状态下，发动机还是容易吃不消的。

所以，稍微飞慢一点儿也能保险些，至少不能为了多赶几分钟让发动机置于危险之中。

“等飞机到了距仙女岛两百公里范围内，每两分钟呼叫一次仙女岛机场塔台。再过十分钟后，戴上氧气面罩。”

如果能在着陆前与仙女岛塔台取得联系，那无疑是知己知彼的大好事。至于氧气面罩的事情，再过十分钟，飞机就要到达火山灰的深层区域内，那时候，钻入舱内的细小火山灰尘埃会更多，安全起见，还是戴上氧气面罩比较好，免得出什么乱子。

交代好一切，徐显将耳机放到一边，双手抱在脑后，偏过头，看着连山雪，笑道：“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穿制服这么有味道呢？”

若是别人敢这么跟自己说话，连山雪早就一巴掌呼过去了，但是若对象是徐显，连山雪反倒是针锋相对：“我认识的徐显可不是会在这种环境下调戏别人的登徒浪子”

她雪白的下巴微微扬起来：“看起来，你的压力很大啊！”

徐显又不是那种下半身思考的生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说些轻薄的话。他能有这样的表现，说明此刻心理压力非常大，大到需要用一些别的方式稍微麻痹一下自己。

只不过徐显这人明显跟流氓沾不上边，说起来一些调戏的言语，在连山雪看来，甚至有些可笑。

徐显脸色一僵：“如果是正常发展，那肯定是没有压力啊！”

在起飞之间，通过民航局的协调，臣延国方面已经同意了徐显他们的降落请求。也就是说，如果没什么意外，在仙女岛降落后，载了人。如果机场那边可以供油，那么他们可以一直飞到臣延国机场，若是没有供油，大概率也能飞到臣延国近海，然后海上迫降，等待臣延国方面救援。

不管是那种情况，都算是可以接受的不错的结局。

但是，这些都是计划中的预想，如果真能按照计划来，那徐显当然没有压力。可要是不按照计划来，徐显压力可就大了。

连山雪自然知道其中利害，但这个时候，她也只能安慰徐显：“那种计划外的情况毕竟是小概率事件”

徐显苦笑道：“可我的运气向来都不是很好的。”

连山雪俏脸一僵，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反驳。也确实，徐显的运气似乎就跟好字沾不上边。

正在驾驶舱内的氛围略有些尴尬时，陡然之间，驾驶舱内的光线猛地暗了下去。此前，虽然火山灰遮蔽了天空，阻挡了大部分阳光，但还是有些光从低空投射进来，徐显二人大致还是能看得清楚外面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原本还有些光亮的环境变得伸手不见五指起来。

“怎么回事？”连山雪疑惑起来：“这么快太阳就落山了？”

说话之间，连山雪也没有当回事，顺手就准备打开后顶板上的驾驶舱灯光开关。

然而，连山雪刚刚抬手，其手腕就被徐显给抓住了，接着便是一阵略显凝重的声音：“别开，你看外面，正前方！”

“什么？”连山雪顺着徐显的指示看向正前方，随着时间的推移，连山雪的眼睛开始适应黑暗的环境，她慢慢看清了前方之物。

此刻，她终于之中为何周围变得如此漆黑！因为就在飞机正前方，一条横亘于前的巨大黑影直接遮蔽了光线。

那黑影是如此之高，而且左右绵延无际，仿佛一条蜿蜒的巨龙横卧前方，携带着无边的压迫力。

“那是什么？”在如此壮阔的景象面前，连山雪几乎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喃喃轻语：“这是山？海中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