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钟,油麻地庙街63号唐楼,美都冰室。
对于很多生活在庙街附近的人而言,美都冰室是他们从小就光顾的茶餐厅,一九五零年开业大吉,如今已经是一九八七年,足足营业三十七年的老冰室,装修似乎都未变过,挂在墙上的手写餐牌,卯榫式屋角,贴了十几年已经泛黄的电影海报,转动时发出吱呀吱呀声响的老式三叶吊扇,甚至积蓄了乌蝇蚊蛾诸多尸体的灯柜灯具,都让人一瞬间感觉重返五十年代。
当年店内楼上楼下奔走送餐的年轻伙计换了一班又一班,收银的女人也从当年身段窈窕未语先笑的少女变成如今嗓音如狮吼,腰胸同围的阿婶。
两点钟已经过了午饭时间,偌大的两层冰室内只剩三四桌客人,盛家乐坐在店内一层靠窗的位置翻看着报纸。
“一份焗排骨饭,一份莲子鸳鸯冰!”美都冰室太子哥兼首席跑堂伙计叶鸿信端着两份自家店内的招牌食物送到盛家乐面前:“阿乐,你的,多送你一份红豆沙。”
“多谢太子哥。”盛家乐放下手里的报纸,对叶鸿信笑笑。
这间冰室是叶鸿信老豆华叔开的,所以常来美都冰室用餐的江湖人在叶鸿信儿时就戏称他为美都太子,早晚继承这家店,从叶鸿信五六岁帮忙在冰室做工,一直叫到如今他已经快要四十岁,太子也变成了太子哥,如果华叔身体好,再多活十几年,太子哥可能就要被人称为太子叔。
“喂,阿乐。”叶鸿信送完餐之后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先看了一眼自己正帮客人找零收银的老婆,确定她没有注意自己,这才坐到盛家乐对面,小声问道:“阿乐,你能不能传给我几手绝招,就是那些女人对你死心塌地,百依百顺,你点样做到嘅?”
盛家乐扭头看了一眼叶鸿信收银的老婆,又看看脸上渴望获取知识的叶鸿信,大声朝收银台喊道:“四姐!太子哥问我最近有冇新马,他话自己零用钱今次已经攒到五千蚊!想要体验一下我手下条女Happy新推出的高端服务,鸡田一少年失身事件簿!”
“老婆!记得多算他一份红豆沙!扑街!冇义气!我拿你当兄弟,你拿我当契弟!”叶鸿信看到自己老婆目光不善的望过来,只能匆匆留下一句话,而后抱着托盘鼠窜去后厨。
叶鸿信那副狼狈模样惹得一层不多的几个食客都开心笑了起来,连收银的四姐也笑了起来,声音豪爽的说道:“多谢阿乐,多请你一支汽水!晚上收工我一定对他大刑伺候,逼他交出五千块,不然老娘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美都太子妃杀人事件!”
盛家乐刚吃几口排骨饭,西九龙警区反黑组督察贺非凡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在收银台向四姐点了一份和盛家乐一样美都百吃不腻的招牌焗排骨饭,随后才坐过来。
“非凡哥。”盛家乐咽下嘴里的食物,朝对方打招呼。
贺非凡点了一支香烟,望向窗外对行人揽客的几个街边流莺,打量着她们的姿色,嘴里说道:“外面都在传,话你大摩准备响朵。”
“外面仲在传港督是我未曾谋面的生父。”盛家乐嘿了一声,朝嘴里送着食物。
贺非凡四十三岁,一身烟灰色的夹克,里面的衬衫领口也有些脏,头发更是乱糟糟的顶在脑袋上,两三个月才舍得理一次发,脸上满是油光,如果不是油尖旺的江湖人与他打过交道,怎么都不会把他当成警察,多半会错认为是新界乡下来油尖旺见世面的乡巴佬村民。
“昨晚老东的事,讲来听听。”贺非凡收回望向窗外目光,看向盛家乐。
盛家乐看他一眼,随后继续低头朝嘴里送着食物:“老荣高佬贤那班人觉得有机会跑来尖东搵水,所以……”
“我是问你老东蟹王那单嘢,你不要同我讲九个人被人用枪指头,用刀背,折凳,灭火器之类砸碎膝盖不关你事。”贺非凡吐了口烟雾,打断盛家乐的话。
盛家乐朝嘴里送食物的动作一顿,随后放下餐勺,抬头与贺非凡对视:“喂,非凡哥,有证据我伤人伱就拉我反警署啦,也不会跑来同我一起聊天对不对?Coo俾那班人玩老强,我是她老豆,如果不出面,对得住她把每日出来卖赚的钱分我一份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