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有时会让恨意越来越深,也会让爱意越来越淡。
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回头看那些爱呀恨呀,就宛若翻着一本泛黄的书,极目所见,皆是别人的故事。
于是,就容易用种旁观者的姿态,指指点点:哎,要是我当年不做或做了某事,结局会不会不同?
——然后开始做梦。
——直到被某些突来的响动惊碎。
我是个平庸的人,这辈子读书、考试、工作……
不太好也不太坏,平静、乏善可陈。
我先生的死,算是我这一生遇到最大的坎了。
——他打八楼掉下来时,我的心像给人劾了出来,搁在砧板上剁碎。
一时间,我神经末梢来不及反应,竟连悲伤的情绪,都没法析出。
乔熙就抱着呆呆的我,捧着我的脸,抵住我额头,一句接一句说没事的没事的。
先生走后,我整个人变得麻木。
我没胃口,也提不起对生活的热情。
那时,乔熙天天都来看我,给我带最爱吃的甜品,陪我说话讲故事,我却只觉得烦。
我将她做的提拉米苏扔在地上,凶巴巴说,“我不要你管,你是我什么人?我的死活跟你有什么关系?”
乔熙被我激怒了,冲过来一把攥住我领口。
我没反应过来时,已被她摁在墙上“咚”的一声。
她什么也没说。
可她看我的眼神么,心疼、复杂、绝望、爱欲……
这让我一瞬间明白了,她喜欢我。
顾思:“啊???”
我摊手:“你说,这种情况,我不得离开让她冷静一下?很明显我喜欢男人。我是个异性恋。”
顾思:“这就是你遁逃到国外,四年不给人一句话的原因?”
我:“不然呢?没结果就不要耽搁人家。”
顾思:“那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我:“我不想说,这和案情没有关系。”
我是名侦探小说作家,擅长写残忍而变态的故事。
我故事里的主角,常常都是小孩,我讨厌大人。
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是单纯喜欢写这种故事。
后来,我结识了位名叫于知芷的心理医生,跟她学了些许,再回头想自己这么多年的人生,觉着我这心理状态,可能是因为乔熙。
小时候,我和乔熙像连体婴儿,整日腻在一起。
那时,北方条件不太好,实现不了家家浴室,所以隔三差五,我就和乔熙结伴,去公共澡堂洗澡。
她背上密密麻麻的鞭痕,是我初三时发现的。
她满不在乎,挥手说没事,是她爸打的。
我瞪圆眼睛,说他怎么可以这样!
乔熙吐吐舌头,说她爸嫌她学习成绩不好。
我像被灌了哑药,不吱声了。
我成绩还不如她,像我这样的,怕不是要被打死吧?
那一刻,我既同情乔熙,又暗自庆幸,我妈虽然跟人跑了,但我爸人还可以,对我采取放养模式。
他这人的缺点,是喝高了就吹牛:“东锦宝宝,看我对你多好。你这么笨,还总爱写些乱七八糟的小说,我从来都不说你。哪像你乔叔叔。”
“呵,你乔琪姐知道吧?人才啊——可她小时候也不务正业,非要学什么小提琴,闹得特凶,非得你乔叔砸了她小提琴,手指都掰断了。也是可怜,手指接好后落下病根,她这辈子都别想拉小提琴了。”
我毛骨悚然,私下问乔熙,这是真的吗?
乔熙低头不说话,很久后才出声:“我宁可杀了他去坐牢,也不会让他这么对我。”
我就更毛骨悚然了。
不过,顾思变着法儿,叫我将这些讲出来是什么意思?
他不查案,在我这儿听八卦?
顾思眼珠向右下方斜了斜:“我算是弄清楚了,乌鸦蛋系案件的确是连环谋杀。”
……这不废话么?媒体这么说很久了。
“第一起案件,死者是名男扮女装的变装主播,他被人用乙继弄晕,吊死在卧室门前。吊死他的,是他自己最珍视的假发。”
“第二起案件,死者是奢侈品店的店员,被人包养。吊死她的,是她最心爱的、男人送她的爱马仕丝巾,同样先吸入了乙醍。”
“第三起案件,死者是一名刚辞职刚离婚的中年妇女,小时候学芭蕾舞没学成,最近刚重新学起,就被她新买的芭蕾舞长筒袜吊死了。”
“第四起就是乔太太案,吊死她的自制马鞭,我们物证组带回去分析,发现比较奇特……”
顾思皱了皱眉,“是乔太太将一撮小提琴弦,用502胶粘在一起制成的。”
我:“喔。”
顾思:“你有没有发现,乌鸦蛋系案件的凶器,都是死者的心爱之物?”
我:“没发现。”
顾思像被绊了一下,揉揉鼻子:“那我们来给凶手做个心理画像,他用死者的心爱之物吊死死者,潜在的心理,可能是他觉着死者不配拥有心爱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