褶皱的黑色果实,从孔道中长出来,一切的丑陋,尚在酝酿和发芽。
徐四虎在洗浴城里独自游荡。
他一头钻进大牲专走的悬空小道。
三五个低头抽烟的大牲,在半空结群,其中两个他有印象,是某个晚上投奔来的福沙奴隶,他曾见过仙仙和他们在一起打闹。
他们见到徐四虎有些惊讶,立刻弹灭烟灰,低头哈腰地问好。
徐四虎停在两人面前停住:“你们认识仙仙。”
两个奴隶在黑暗中点点头。
徐四虎分不清他俩谁是谁,他们的脸都有点脏,都挂了汗,眼神都散发着绿幽幽的光。
他们还有点凶狠,有点懦弱,有点难平的恨意。
徐四虎心里开始惴惴不安。
徐四虎问:“仙仙现在在哪儿?”
两个奴隶在黑暗中摇摇头。
他们的动作出奇的一致,这次,他们的凶狠消失了,只有忧郁和落寞的神情,在脸上荡漾。
他们确实有话想说,但并不是对他徐四虎说的。
仙仙的离奇失踪,与两个奴隶的否认,让他有些意外,也有些轻松。
他呼出一口气,打算离开这条逼仄黑暗的空中长廊。
徐四虎摇摇手,打他们中间晃着一穿而过。
在纵横交织的狭道上,那两个无名的奴隶,离他越来越远,那低声的窃窃私语和笑声,也越来越飘忽。
徐四虎朝脚底望去,明亮的大堂胜似人间,灯光热烈,人声鼎沸,XIAO的身影跑来跑去,他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徐四虎想要张嘴应他,却听那小弟找他不见,急冲冲地吼着,“……仙仙,仙仙那丫头回来啦!”
徐四虎当然没想到仙仙会跑。
就像他更不会想到,仙仙还会回来。
他把这件出逃的事,翻来覆去的想,只留下满脑袋的猜想,和无解的答案。
仙仙和初次来到洗浴城时一样,卑微地跪在地上,悄无声息地等着徐四虎的垂问。
徐四虎正在观赏屏风上的刺绣针脚,细布上密密麻麻的,像刚刚愈合的。
他回过头,看到仙仙茂密的长发,她的脸和眸子,都藏在淡淡的阴影下。
整个身体溜着银白的炫光,头部以下,是金属与球形关节相连的躯体,刺的徐四虎无法直视。
他想起那个热气逼人、失魂失智的夜晚。
和此时正恰恰相反,打过药后,她成了一只寡不敌众的蝴蝶,在淤泥中被撕扯的粉身碎骨。
他无数次不厌其烦地用双手,去感受那份将死的真实。
他体会到了‘真’的好处,那蓬勃,那热烈,是任何机器都替代不了的。
但这一回,他甚至厌恶起她散发的生冷气味——强烈的机械的——让他如坠恍惚梦境的、失重的气味。
徐四虎恍然大悟,仙仙之前特有的神秘和馨香已被摧毁。
他想问怎么回事儿,是谁把你改造成这样的?
但他问不出口,这无异于自取其辱。
她不太自然地从地上爬起来,在无声的惊奇和讶异里,站回了技师的行列中。
她用平静的声音问道:“徐老板,我能走了吗?”
徐四虎的厌烦,陡然升起。
他冲她挥挥手,就像挥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烦恼。
仙仙带着一队技师走了。
不久,徐四虎在大堂中,听到来自头顶上方的哭声。
哭声混在洗浴城庞杂的喧嚣和嬉笑里,逐渐走了调儿。
尽管没有亲眼看到,他也知道,那应该是仙仙和那两个奴隶,躲在这座红楼里,抱头痛哭的声音。
徐四虎想,奴隶总是那么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