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刚腿肚子转筋,下意识往自家屋里逃走。
他清清楚楚记得,那从天而降的闪电,正是击中了红姐和她身后的垃圾桶。
红姐死了!
他断定。
看明白来人,老徐立刻朝红姐奔去,还不忘颤巍巍地叫着,“大红,我来了。”
那副恨不得为对方肝脑涂地的腻味劲儿,让镇西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红姐刚刚还凶神恶煞般的嘴脸,此刻换成了一副娇羞。
她的头发依旧炸着,整个脸膛也像是被黑灰抹过,惨不忍睹。
但她的眼睛水汪汪的,透着爱意。
她没怎么往前走,似乎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徐走近了,才蓦然发现,身材魁梧的红姐背上,居然驮着一个人。
这神秘男子,竟是一丝不挂。
他双眼紧闭着,睫毛又黑又密,轮廓清晰的面庞,和粉红色的嘴唇,让他看起来,像是玉石雕刻的妖精。
“天啊!他可真好看!”
不知是哪一位小姐姐,由衷地发出了赞叹。
……
一瘸一拐的,镇西环臊眉搭眼地推开霓虹洗浴城的大门。
正是夕阳西下,彩霞满天的时候,他收敛起满腹委屈,挺直了腰杆,故意清了清喉咙,对着门口的保安、车童和迎宾女郎们,狐假虎威发着喝令。
自从那“假宝玉”从天而降,砸中了红姐,整个霓虹像是被上紧了发条。
全市扫黄严打行动刚刚结束,洗浴城就迎来了再次开业后,日日爆满的好彩头。
老徐的闺女徐雅,出国度蜜月。
接替她的新晋大堂经理何美嘉,那个长袖善舞,简直了!连红姐都逢人就夸。
她的干爹,那位将他生父痛扁,而因此上了云阳小报的老英雄徐老虎,这些天累得,手掌都脱了皮,却不肯退居二线。
此刻,老徐正啰啰嗦嗦讲着搓澡的门道,时不时挥着手,像个太极宗师般,变幻出指掌间的诸般动作。
自从那个雷雨夜,红姐把“假宝玉”推给他,他便知道,那孩子有福了。
半年前,刚刚给红姐过了四十岁的生日,老徐尽了力,想着,不如趁早,给她留个后。
没想到,一辈子只会大笑,从不把软弱示人的红姐,红着眼睛摇头,“生不出来了,我这身子,早就毁了。”
那之后,老徐再也没提生孩子的事儿,红姐更是恢复了一如以往的妖娆。
可当她小心翼翼抱着那男孩时,老徐看清了她眼睛里的母爱。
第二天早上,“假宝玉”醒了,只是和睡着时没什么区别,连句话都不会说。
老徐的心,沉到了肚子里。
心想,这来历不明,似乎从天而降的男孩,八成脑子坏了。
“假宝玉”被执法者带走时,红姐差点儿拼命。
但过了两天,刑警队副队长肖三,又把他给送了回来。
执法者动用了一切手段,愣是没弄明白他的身份。
他倒是会说话了,他说自己18岁,名叫何仁。
他还说,自己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来,具体什么地方,记不起来了。
老徐挺可怜这孩子,干脆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收了徒弟。
一辈子积攒的本事,也是时候找个传人了。
“宝儿,去把那个箱子端过来。”老徐喊着何仁。
他从来不叫大名,和红姐一样,只称呼何仁为宝儿。
何仁站起身来,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挂上了汤堂里的水汽。
老徐看着他乖巧的样子,心里叹息,这男孩长得太漂亮,难保薄命。
箱子里,有各色搓澡巾。
老徐拿出来,一件一件介绍着,他说得很慢,这样的耐心,连他自己都觉得稀罕。
何仁歪着头,仔细听着,那样子看着让人心疼。
对于身边众人烂熟的语言,他似乎还要费很大力气才能理解。
老徐最后拿出来一个白色长柄的硬器,何仁的眼睛却突然亮了。
他从老徐手里接过来,一鼓弄,那电动搓澡器突然启动,发出轻微的“嗡”声。
何仁笑着捧过老徐的一条手臂,再把那按摩器轻轻放在上面,来回移动着。
老徐心里那个恨啊!
和之前所有学搓澡的瓜蛋子一样,统统对这不费力气的鬼东西,爱不释手。
老徐从来不用,之所以备了一个,也是为了增加知识。
再有,万一客人问起,总不能连这玩意都不晓得吧。
“这个,我懂。但,咱们不用!”何仁一字一句慢慢说着,临了了,用力点了点头,“不配!”
老徐接过那搓澡器,内心有些凌乱。
“这小子,真傻假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