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岔子啊,男主角,就卧底那个。”
泡泡把人物小传拿起来,找到男主角一条念起来:“孤儿,养生堂长大,后流落北京街头,干洋车夫,十七岁那年遇上师父(系地下工作者)。”
“后者看他话少能干,常来照顾生意。相处间,知其从小走街串巷,善识人接物,又见惯世态炎凉,深恶权宦,度其为可造之才,引以为同志。17岁正式加入地下工作。”
“几年间进步飞快,去年拉到一单军统的生意,干上了察绥站站长马汉山在北平寓所的洋车夫。平日里是一身短打,脖颈挂白毛巾以示暗号。”
“上个月,马汉山来京,行事诡谲,引起组织注意,遂派他密切关注,伺机汇报。师父是其单线联络人。”
泡泡念完人物小传,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你心虚什么,他讲的是戏。这个家到处扔的都是戏。”
她晃一晃手中的剧本,“以前是老爷子,现在多了个你,早知道就该在我们摄影系撩一个。”
嘴上虽这么讲,其实话没说完,已经骑到了我的身上,“写本子真那么有意思?”
“这不给你当跟焦员来了。”当然是假的,我是不想被老板整天念叨。
“好好说话。”她狠狠在我身上捏了一把。
我只好忍痛回答,“某种程度上讲,编剧的工作类似上帝。”
“上帝真那么好?”我知道,只要我一装逼,泡泡的手就温柔起来。
主人公出事儿的地方,是一家茶楼,跟师父接头的当口,给下了套。
这场戏师父就在对街,远远望见二楼窗里,徒弟脖子上没了白毛巾——肯定情况有变,但搞不清楚细节。
徒弟背对自己,身边坐一位长衫,接着,就有穿短打的,过来关了窗户。
茶楼里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叛变没有,不敢说。
完了,师父心里一下子凉了,这徒弟从此没了。
地下工作原则,被俘即除名,就算囫囵回来,组织不认。
不能冒风险,这叫兜底措施,总之,组织从没有过这一号人。
明星念完词儿就走了,现在换我补反打镜头。
女友私下提示我,拍不着正脸,不要紧张。
我说记住了,就一个动作,长衫靠过来的时候,扯下白毛巾。
后脑勺出镜不需要演技,导演喊“CUT”,这个镜头一条过。
事了,干回助理的活儿,帮女友恢复机位拍下一场。
打开窗户,街对面树荫里站着我老板,他捧着咖啡望过来,冲我招招手。
咖啡冒烟儿,看得我浑身臊热。
“你会打枪吗?”老板把手中咖啡递过来,问得莫名其妙。
大热天谁喝这个,我问他打枪的事儿:“和下面的戏有关系吗?”
这回倒挺客气,他说还不一定,“得征求演员意见嘛。”
我心想,替身算个屁演员,还他妈征求意见,这不就是想抓我去写本子嘛。
撂下女友,我跟着他回了茶楼。
拍戏只用茶楼二层,编剧组在一楼找了个隔间攒活。
这样的好处是,现写现用,剧纸送到演员手上还是热乎的。
当中间,一个戏文的本科小姑娘打字,投影仪把剧本拓上墙,我们一堆人开大巴似地排排坐,冲着墙上指指点点。
老板不发话,闷头抽烟,除非听出点味道了,才把大腿一拍:“我想要的句子终于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