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里的刀藏在身后,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我们只是起了点儿小摩擦,已经解决了。”
空姐点点头。
临走还给了我一个嗔怪的眼神,大概是觉得我看着人模狗样的一个家伙,竟然还不让着老人,
对此,我只能在心里悲怆着泪流满面。
“刚才抱歉了,麻烦扶我一下。”史密斯向我伸出还有些颤抖的手。
我犹豫了一下,才小心地扶着他站起来。
我们就这样沉默着,回到座位。
此时已经入夜,飞机就像飘浮在天上的大鸟,在云层和月光映照下,显出几分光影交错的幽深来。
我对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这老家伙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和蔼可亲的笑容,又回到了脸上。
他瞄了一眼我的手:“伸过来。”
那只枯瘦如柴的手,轻轻覆盖在我的伤处。
他凝视着我不自然蜷曲的小指,就像看着最心爱的女人,让我的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我感觉到,左手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又痒又疼,仿佛血液细胞和肌腱筋骨,正在皮肤下面搓麻将般重新生长组合。
前后不到半分钟,我那酱猪蹄似的左手,竟奇迹般消了肿。
小指也颤巍巍地抽动了几下,竟然恢复如初。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几分钟前的不愉快,在这时候被抛到了爪哇国:“你是治疗系异化人?”
无论现实生活还是虚拟世界,一个意识犀利、技术高超的医疗人员,总是像下金蛋的鸡一样受追捧。
然而,史密斯虚弱地摇了摇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似乎又苍老了一些。
他轻轻地说道:“不是治疗,我的能力是回溯。”
“时间回溯?”
“勉强算是它的一种,我的能力是将物体恢复到某个时间段的状态中。”史密斯解释道。
“就好比一个玻璃杯碎掉了,但它在五秒钟之前还是完整的,我就能施展能力,让这些碎片恢复成五秒钟前的状态。”
我的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如果一个人死了,史密斯是否也能让他恢复到“活着”的状态?
假如真的可以,那这样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
可是,卯月纯说过,墨西哥分部并不被联盟重视,拥有这种能力的史密斯,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
史密斯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我曾经也用死人做过实验,把一具已经腐烂的尸体,恢复成人的模样,连心跳和呼吸都十分正常。”
“可是,它只是一具‘活着’的尸体,没有情绪和思维,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只能任人控制和驱使。”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我的能力虽然特殊,但只作用于有机物体本身,无法触及更高层次。除此以外,你应该在心里好奇,我的外表与资料不符吧?”
如被一盆凉水迎头泼下,我从一大堆幻想里回过神儿来,尴尬地笑了笑。
史密斯的目光有些迷惘,他从随身的钱夹里,抽出一张旧照片。
我好奇地瞄了一眼,上面是20多岁的他,和一个年轻漂亮的金发女人,两人中间还挤了个咬着棒棒糖的小女娃,应该是一家三口。
“我的妻子苏珊,还有女儿蕾米尔……这是13年前,我加入联盟前和家人拍的最后一张合照,那时候蕾米尔还不到6岁,而我35岁。”
史密斯摩挲着不再清晰的相片,脸色平静得令人感到莫名的哀伤,“整整13年,我再也没见过她们,甚至连电话和通信也被禁止,只因为我的能力被组织看重。”
“周,你能体会这种感觉吗?就像一架飞机,离开了大地的怀抱,又找不到前进方向,只能任大风和空气撕扯,也许等不到着陆,就将支离破碎。”
“回溯的能力很强大,但是它同样反作用于能力者本身,我回溯了多少时间,这些时间就会在我的身上加速流逝。”
他郑重地将照片收好,苦笑道,“我今年48岁,身体状态却已经衰竭如60多岁的老人,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活活老死。”
我不禁哆嗦了一下。
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也许我要感谢这个杀手,因为她的逼迫,组织对我采取了解禁。如果我能杀了她,这就将成为我的最后一次任务,我能回家了。”
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儿大,我用比鞋底高不了多少的智商,思考了几秒钟,顿时冷汗淋漓——
难怪卯月纯要让我这个新人护送史密斯,难怪杀手紧追不舍,原来我们根本就是诱饵!
我几乎要跳起来。
史密斯握住了我的手,沉声道:“她刚刚失手,又被你打伤,在飞机着陆之前,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