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房的门口正站着一个魁梧大汉,大汉面前是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花白的老头:“老爷上个月的帐目还没有对出来,钱目往来实在太繁琐……还望老爷恕罪……啊,老爷,新……人来了。”
苏木知道这条魁梧汉子就是胡百户,忙一拱手:“苏木拜见百户老爷。”
响亮的声音响起:“别那么多礼节,我不讲究这些,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苏木被这一声震得耳朵一阵嗡嗡乱响,心中吃惊,抬头一看。眼前这家伙身高臂长,起码有一米八十,面庞黝黑,身上全是紧绷的腱子肉,尽显威猛。
这胡百户大约有四十出头了,不愧是军人,一把年纪了,身材还如此健美。他五官也蛮端正的,放后世也是个型男大叔。
再想起自己单薄的身体,苏木一阵羡慕嫉妒恨。
苏木在观察胡百户,胡百户也好象是在仔细端详着他。
二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半天。
“你就是苏木,苏家大房的那个,刚拿了县试第一。看你模样,不像是个呆子啊!”
“苏木上前年丧父,心中悲痛得不能自已。别人见了,却道我痴傻,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苏木最恨别人喊自己傻子呆子,立即顶了回去。
“傻不傻的以后就知道了,不过要想做我胡家的帐房却没那么容易。我且问你,本店刚买进十四斤大米,每斤三文。又买进小米六斤,买价两文。若大米以四文卖出,小米三文卖出,一共赚了多少钱?”
“利润二十文。”苏木只想翻白眼,这就是胡百户对自己的考核吗?这种最基础的四则运算,也不过是小学二年纪的水准,用在帐房会计的招聘会上,是不是太不严肃了。
“好。”胡百户又问了一个类似于鸡鸭同笼的算术题。
这下苏木终于有些恼火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弄出这么简单的问题来考察我,不是明摆着挖苦我是个傻子吗?
他却不知道,这种题目在没有现代数学公式的情况下,对古人来说其实还是很麻烦的。
“恩,还算不错。”胡百户最后又喝道:“昨天爷爷和手下几个混帐小子耍钱,赢了十两银子。其中有六两折色八成,四两折色七成半,我一共赢了多少?”
折色就是白银含量,因为提炼技术限制,又或者有人故意参假,这年头的白银中的银含量各有不同。官府在收税之后多半会重新提炼,铸成五十两的大银锭。这其中就会产生火耗,有许多损失。而这部分损失大多要落实到百姓头上,比如一两银子的税款,在实际征收的时候会多收一成或者二成。
正因为如此,地方官员靠吃火耗费,每年都有大笔灰色收入。清朝雍正皇帝见这其中的虚头实在太多,这才颁布了一个耗羡归公的法令。给地方核定了一个损耗的标准。
胡百户又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算术题,老实说这个题目只要背过九九乘法表的人都能轻易作出来。
苏木更恼,没好气地回答:“一百两。”
“一百两,你怎么算得……果然是个傻子!”胡百户瞪大了眼睛。
苏木哼了一声:“既然赌博的是你的手下,敢在你面前使杂色银子,那是对你的不恭。你应该立即抽出刀来架在他们的脖子上,喝令把银子通通交出来赔罪。到时候,别说一百两,就算再多些,也能抢来。”
胡百户一呆,半天才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哈哈,说起话来还真有意思,对我的胃口,没错,咱们当兵的就是这种禀性,一个不顺眼,抽刀子干他娘的。你这个帐房先生我收了,以后就在这里面做事。”
一边笑,一边指着身后的那间屋子。
苏木也笑了,一拱手:“多谢百户老爷。”
“我叫胡顺,胡说八道的胡,顺心顺意的顺。”说完话,胡百户就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