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明轩是第一次进来，却并不惊讶。羽菲问他时，他说：“表妹身上发生什么都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催动神识，进入了颜元诩的梦境。

梦境中是一处荷花茂盛的池塘，池塘里一个三岁的女童挣扎着，奶里奶气地喊着救命。十三四岁的少年指尖微动，湛蓝色的光幕便将池塘凝固，他一步步走向女童，随手将她抱起，笑道：“以后切莫在池塘边玩水了。”

女童脸肉嘟嘟的，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他，十分可爱。正要将她放下，女童却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奶里奶气道：“叔叔，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颜元诩哑然失笑：“等你长大再说。”

时间的齿轮悄然旋转，眨眼便是八年。冷冷清清的国师府，花草丰茂，年轻的国师五官俊美，穿一袭浅蓝色的华美道袍，亲手浇灌着院子里菩提树。

王家家主领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进来：“国师这里挺冷清的，我带了个小丫头过来，希望国师不要嫌弃。”

颜元诩蹙起眉头：“吾这里不需要闲杂人等。”

小丫头嘟着嘴：“叔叔，茗香不是闲杂人等，茗香会为国师做好多好多事。”

“不需要。”颜元诩孤傲清冷，冷冷地拒绝了她。

没几日，那小姑娘又一次上门，却不小心触碰了他布下的机关，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奄奄一息地躺在青石板地上。

看到他，茗香也不哭，而是笑的很开心：“叔叔，茗香终于又见到你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小丫头的与众不同，吸引了他，颜元诩终于还是把她留在了身边。

小姑娘很活泼，往脚上晃着铃铛，行走间发出清脆的铃声，十分悦耳动听。

或许是寂寞的太久，每天有人嘘寒问暖，替他清扫庭院，为他做饭，为他洗衣……他冰冷的心竟然开始松动。

直到小丫头渐渐长开，那精致绝美的五官，让他甚至有些把持不住，终于在宫宴结束的那一夜，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老国师告诉他：“你不能爱上任何一个人，否则会死。”

他怎么会承认自己爱上了一个侍女？于是对她冷眼相向，避之不见，甚至将她逐出了国师府。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与南宫无殇约好决战的那日，南宫无殇竟然死了，死在了茗香的手里。

这让他对茗香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呵呵夙国公主，慕容茗香，潜伏在他身边，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为了证明自己的心，自废武功，他竟然会心疼会不忍。将她赶出国师府，他竟然会思念，甚至推算出她的位置，悄悄过去看她。

却亲眼目睹了她与慕容瑾睿之间的协议，他们要趁少年天子刚刚上任，刺杀新皇。被他发现后，茗香选择背叛了哥哥慕容瑾睿，甚至与他决裂。

只是他如何信她？一个能杀了与自己不相上下的南宫无殇的女人，危险程度不言而喻。

终于在所有人的惊诧中，他亲手杀了她。却又为她耗尽半生功力，超度她的亡魂，将她送入王家轮回。

他想，至少这样自己不会死于情劫。

后来，他开始后悔了。他遇到了与茗香一模一样的女子，吃惊于慕容瑾睿的通天手段，却并没有将茗香怎样，将她送去天牢，就这么安安静静下去。

可惜，终究逃不过命运一次次的捉弄。

茗香为了他魂飞魄散。他压抑了三十年的感情，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笑话。

翻阅着颜元诩的记忆，羽菲有些惊讶：“茗香竟然是前朝公主？”

“难怪她知道梦魂丹的所在。”林明轩恍然大悟，“夙国灭国的最后一位皇后，传说便是梦魂阁的人。”

“你若是喜欢，吾便一直说给你听。”此时颜元诩面上带着恬淡的笑容，不同于现实中的冷漠，他将茗香揽在怀里，一字一句地读给她听。

茗香渐渐陷入梦想，似是喃喃道：“并不爱听书，只是他肯说给我听，我好高兴。”

素来辟谷不怎么食用五谷的国师，忽然开始踏足厨房了，厨房里，茗香的素白衣衫被烟熏染成黑，白皙剔透的脸上也蹭上了一层厚重的黑，她苦着脸道：“原来煮粥这么麻烦呀！”

国师轻声一笑，抬起高华华美的绣袍，擦了擦她鼻尖的灰：“吾做给你吃。”

国师府桃花树丛，茗香坐在树干上，晃了晃脚上的铃铛，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你喜欢我吗？喜欢我吗？”

颜元诩温柔地看着她，轻轻吻上听的唇，一时间桃花纷纷落下，温暖了这寂静的流年芳华。

梦境里，没有家国天下，没有宿命悲伤，便是最冷漠无情之人，也会在梦境中释放自己的感情，爱的轰轰烈烈，到死方休。

可惜，终究是梦。茗香死了，死在了自己最爱的人手中。

羽菲情绪有几分低落，这份梦越是美好，越是让人艳羡，结局便越显悲凉。

“人生何曾不是虚空大梦，时光终究会逝去，美好终会凋零。一个转瞬，便是韶华白首，徒留遍地断壁残垣的殇，不知与谁诉说？”林明轩温柔地捋了捋她飞扬的青丝，“只是与其痛苦地活着，不如快乐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