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辆马车连夜出城,沿着狭窄的官道迅速前进,终于赶在亥时之前到达了岘山。
蔡瑁得闻蒯封大驾光临,连鞋子都来不及穿,穿着睡衣就赶出来面见他了。
见到蒯封与蒯良,蔡瑁连忙行礼:“伯父归来甚久,侄儿尚未当面道贺,却没想伯父倒是先来拜访侄儿了,惭愧惭愧!”
“两族相交多年,德珪不必如此多礼。”
蔡瑁笑道:“屋外阴寒,还请伯父屋内说话。”
“先不急!”
蒯封的面色很是阴沉,甚至可以说是难看,他命人将三车竹简全部倾倒在地上,堆积如山。
蔡瑁不解,问道:“伯父这是何意?我蔡府虽算不上天下名门,但区区几卷藏书还有的……”
蒯封气的牙痒痒,他们蔡家这些年来大肆征敛,树敌何止千百?怎么他们还没有一点的自觉?
如今倒好,还要他来擦屁股!
“什么藏书?你给我拿起了好好看看!”
蔡瑁无奈,只得忍着天寒地冻,随手拿起一卷细读;却是没想到这么一看,便让他额上冒出一阵热汗。
“这,这些是?”
蒯良道:“德珪兄,此乃近九年来,诸郡县对前任襄阳太守的上书,无一不是起诉蔡家言而无信,横征暴敛!算到至今,已有一百三十余案在此!”
蔡瑁的神色阴晴不定,若说这一百多个案件他一点都不知道,那明显是骗人的。可是他绝对没想到,蒯封深夜来此,居然是为了此事!
“……伯父请进屋说话。”
这次蒯封也没有拒绝,便与蒯良一同进了岘山蔡府,留下了屋外一大堆的卷宗。蔡瑁急忙命人将卷宗搬入屋中,深恐漏下一卷。
这些东西若是公布开来,足以要他们蔡家名面扫地。
三人一路走入偏厅,蔡瑁命人将卷宗放下,遣退左右,便请蒯封入主位,自己入客位。
“如此深夜,想必伯父也不愿客套,那侄儿就长话短说了……伯父愿意将这些卷宗示于侄儿,是对我蔡家的信任。这几年来蔡家依仗京中发迹,所行多不义,侄儿也是明白的……”
要是换做往常,蔡瑁可不想说自己什么多行不义,可是在蒯封面前,他不得不老实一点,毕竟说谎话比说实话的代价可大太多了。
“明白就好,这样老夫也省了许多事情……”蒯封面色渐渐平缓,“对于此事,侄儿有何看法?”
蒯封所希望的,是蔡瑁能将这些抢来的东西全数归还给本家,再不济也得把钱给还了。如果已经无人认领的田地,可以先划归朝廷,然后依旧由蔡家打理。
这是最好的打算,可是他不指望蔡瑁能够听进去;所以他至少,至少希望蔡瑁能够偿还一半的土地,这样蒯封自己的名声也不算扫地。
蔡瑁倒也不是傻子,仅仅片刻便懂了蒯封的话外之意。
他低下脑袋,沉声道:“家父虽行不义,但这些东西……毕竟是我们蔡家的。”
“我蔡家的东西,岂有拱手相让的道理?”
蒯封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愣神,又问道:“贤侄,你方才……说什么?”
蔡瑁的声音又大了许多:“蔡家之物,绝无拱手相让的道理!”
声音如晴天霹雳一般炸响在蒯封耳边,这句话把他气的语塞,他甚至不敢相信这是蔡瑁说出来的话!
老夫是回来帮你们蔡家伸冤的,是帮蔡讽报仇的!你这个做儿子的,怎么一点面子也不给我?
他强行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又道:“贤侄此举,恐怕不妥吧?”
蔡瑁这下更不客气了,登时说道:“若伯父要我蔡家鼎力相助,自然是义不容辞;可是值此关键之际,尚未伤敌便自损八千,岂有这等道理?”
“若我蔡家没了这些田地与钱财的支持,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了比庞家更弱小的三流小族!伯父倒是建立了名望,可是我蔡家遭遇这等损失,该当如何?”
混账!
这两个字憋在蒯封的喉咙里,却迟迟说不出口。
蔡蒯两家现在是绑在一根弦上的蚂蚱,随时随地都要为对方着想,才能轻而易举的搞垮庞家!可是如今蔡瑁如此猜忌自己,根本毫无信任可言,他又如何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