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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到二零一三年,江何还有点不习惯,毕竟二零二一年手机已经成为人手不离的必需品。现在这个年代的高中,别说手机,有一台mp3都已经是巨奢侈了。
下了课。
江何叹了口气,生无可恋的趴在桌上,开始想念她的手机,还有手机里的抖音短视频app。
突然成为一个学生让她很不适应,脑子里的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她现在的状态就是人类进化之返祖。
听也听不进去,听了也听不懂。
但有一点很值得开心。
再!也!不!用!早!起!上!班!了!
再也不用给老板挡酒,再也不用穿着高跟鞋跑着送文件,再也没有加班到深夜。
江何一想到这,嘴角疯狂上扬,心里喜滋滋的。
仿佛与窗外天空中的橙色晚霞一样美。
下午放了学,江何打算回趟家。
江家离学校不远,公交车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
学校有寄宿宿舍,走读生可以选择不用上晚自习,而寄宿的学生必须要上。
当年正是因为这种破规定,江何钻了空子,每天和樊菲吃喝玩乐,无心学习,一个常年班级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三。
结果也显而易见的摆在那,樊菲高考348分,花巨资托关系和江何上了同一所大学。
江何当时还有点不服气,和樊菲吐槽为什么504分和348分能进一个学校。
樊菲说了一句特别有道理的话:“这你就不懂了吧?说明学习这个东西,不是靠努力的,是钱和运气。”
说的十分理所当然……
……
江何正要出校门,樊菲在身后喊她:“江何!江何!”
她转过头看着樊菲一路小跑过来:“咋了?”
“你干嘛去?”
“回家。”
“咱们不是说好了去棠街玩吗?”樊菲从书包里取出两袋薯片给她,“给你吃。”
江何接过薯片,没有拆封的打算,一脸诧异地问:“给我薯片干嘛?”
“客气啥?跟我俩还害羞?”樊菲跟她扯起嘴皮,“高二小学弟送的,想着你喜欢吃就收下了。”
江何思索了一会儿,她真的有喜欢吃薯片这回事吗??
还是时间太久,她淡忘了。
江何拆开其中一袋薯片,拿了一片放进嘴里,作出一副很喜欢吃的表情。
“我都好久没吃了,太好吃了。”她边吃边喂樊菲,“你也来点。”
其实江何内心想的是:不能让我一个人长胖……
樊菲静静看她,像看智障:“你没事吧?昨天那袋薯片是狗吃了吗?”
“啊?”江何用尴尬地笑来掩饰内心“哈哈…开个玩笑。”
“棠街新开了一家百货店,我们去看看。”
“不行,我回家,今天有事。”
“什么事比玩还重要?”
江何:“人生大事!”
樊菲:“……”
樊菲挽着她的胳膊,脑袋微靠在她肩膀上,一同回家,路上谈起了学校里的八卦,一刻未歇。
两人的影子被斜阳拉的很长很长。
……
回到了家,母亲李丽在厨房做饭,捣鼓的动静很大声。
在江何家里,通常都是爸爸江鸿做饭,以前江何以为是爸爸做饭比较好吃,毕业后来才发现,是爸爸太爱妈妈了。
江何直径走到厨房,从身后紧紧抱住母亲,一头贴在母亲的后背上,嗅着母亲身上独有的淡淡清香。
熟悉的感觉把江何扯入回忆漩涡中。
二零一八年,李丽腰痛去医院检查出骨髓癌。
江何得知消息时,整个世界都塌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要提前做好离别的准备。
为了给母亲治病,花费了近60万,掏空了家底。家里原本也是小康水平,江何毕业工作稳定后,也没找家里要钱,生活水平提高了不少,李丽和江鸿也存了一点小钱。
可这一场恶魔之间的斗争,让江何幸福的家庭支离破碎,亲戚也因为借钱避而远之。
半夜看到父亲偷偷在走廊落泪,她还要假装视而不见,忍住情绪去照顾父母。
母亲走的那天,天空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
大概是母亲在告别吧。
她太疼了,连哭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是江何亲手放母亲走的,她同意医生拔了母亲的氧气面罩。
江何永远记得母亲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好宝,就让妈妈走吧,妈妈太痛了。”
当护士下达死亡通知书的瞬间,江何没有哭。她蜷缩在李丽床边,脑子里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神经,思绪凌乱结成网膜,越钩织越紧,连同五脏六腑一起收缩腐蚀,痛的要与地板沉为一体。
而一旁的父亲早已痛哭流涕,泪如泉涌。
父亲看到她面无表情,打了她一巴掌,通红的掌印挂在白皙的脸上,摸着还有几分炙热烫手。
那是二十余年来,父亲第一次打她。
江何竟也有点怀疑自己,是否像父亲口中说的那般冷血无情。
直到收拾好母亲的后事,带着父亲回到昆明生活。某天下班回家,看见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江何随口一问:“爸,我妈呢?”
话脱口的霎间,江何愣在原地,父亲也惊讶地看着她,两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就在那一天,那个瞬间,江何才反应过来,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
“今天是怎么了?”李丽觉得江何今天有些反常,便开口问。
江何摇了摇头,细声说道:“没。就是想你了。”
李丽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转身剥离开江何,“这不是天天见吗?还想妈妈了,说什么胡话呢?”
“没说胡话,就是想你了。”
江何眼里又开始呼啸,她强忍着鼻酸道:“妈,能吃到你做的饭真好。”
“说什么呢?瞧不起你妈厨艺是不是!”李丽笑着说,自己都觉得好笑,“行了,去玩会,一会饭好了叫你。”
“好。”
江何迅速离开厨房,躲到房间里放声大哭起来。
曾经多少个夜晚失眠,看着照片思念到极致。多少个瞬间忏悔,没有在有限的时间里对母亲好点。
她好想告诉未来时空的父亲,妈妈回来了。
现在她又有妈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