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李巾凡病情加重,住了院。我妈也得了癌症,就那么走了。”她继续说完,语气有点萎靡。
她忘不了。
忘不了一直走下坡路的时候,每一步顺的自己都害怕。
她后来想明白了为什么,走下坡路,就像骑车冲刺,当然很顺。
每件事接二连三的袭来,压的她喘不过气,太累太压抑。
在母亲确诊之前,李巾凡的病情突然加重,各种吃不完的药,做不完的检查。
她记得和李巾凡视频时,看见他胸口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电极贴片,二十四小时监视着他的心脏。
江何第二天请了长假,不管不顾地买了机票去看他。
到医院那天,他姐姐在病床前陪护,李巾凡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盯向窗台,像宇宙虫洞一般,很是寂静。
江何打破这份稍短的无声:“好久不见。”
姐姐李姣转身看她,带着诧异问:“你是?”
李巾凡缓缓侧过头,视线瞥向江何,鼻氧管环在耳边,脸上气色暗沉又憔悴。
说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像是惊喜,又很意外。
“江何,好久不见。”李巾凡眼睫垂了垂,气弱声嘶地,“这是我姐李姣。”
江何笑了笑,把果篮放在桌上,和李姣打了招呼:“姐姐好,我叫江何。”
李姣很识相的给两人让出空间。
病房是两人间,自带一个卫生间。旁边病床空在那,暂时没人住,两个病床中间隔了一道床帘,空间约莫二三十平米。
两人沉默着,都一致地盯着对方看,一言不发。空气仿佛静止,显得病房更加空寂。
江何先开了口:“还是心脏的问题么?”
李巾凡轻声:“嗯。”
他脸色苍白到病态,没什么好的态度。
江何又问:“医生怎么说?”
“观察一个月,”李巾凡觉得自己话说的有点少,又补充两句,“没什么事,明天就能出院,医生非得让待这观察。”
江何觉得奇怪,但什么也不敢说,只应一句好。
再次冷场——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别扭,没了话题。
江何随手拿起果篮里的橘子开始剥,慢慢地,比平时的速度慢了一百倍。
明明两个人心里都有说不完的话,都藏在心里不说。
好久没见了。
久到几个月,久到仿佛十几年。
默了须臾,李巾凡难得开口找话题:“江何,你又变漂亮了。”
江何微愣,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是假,揶揄道:“再漂亮,你也不喜欢。”
李巾凡一噎,眼神有点慌乱,欲言又止。
她总是能堵得他说不出话来。
江何收回视线,看出他挺为难,便岔开话题:“对了,我发现一家特别好吃的麻辣烫,叫湘记麻辣烫,你回头试试。”
“好。”
“真的巨好吃,这么说吧,耶稣复活就是为了吃它。”江何想逗他笑,想让那段尴尬的对话消失在他脑子里。
李巾凡成功被她逗乐,眉眼慢慢舒展开,忽地冒出一句:“我也想抱你。”
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他不敢继续往下说。
说了这么多,只有这一句话是真的。
最真心的话总是在不经意间,以玩笑的口吻说出来。
我也想抱抱你,也想亲你。
也想丢掉该死的分寸感和距离,和你在一起。
江何顿了几秒,剥橘子的动作停住,也荒唐的跟着笑:“你说想就想啊。”
……
到了下午六点,江何准备离开。
互相道别后,李巾凡忍不住说了句:“你不该来的。”
江何脚步顿在病房门前,偏过头看他,似懂非懂地:“怎么不该?”
“算了,一路顺风,江何。”
说完李巾凡侧过身去,不再关心门前的人走没走。
“好,你也好好的。”江何心里灰蒙蒙的,像整颗心脏泡在阴湿的水沟里,随后补充完剩下的话,“——好好养病。”
病床那头没了声音,内心备受煎熬。
门“嘭”的一声合上。
重回寂静后,躺在病床的人,大口呼吸着空气,止不住的崩溃。白到病态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一旁的心电监护器刺耳地鸣叫。
“以后没我,好好生活。”男人低颤的声音只有内心听的清,面色晦暗的如枯木朽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