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里有点发麻,但并没有泪水掉下来,她伸出手去梳乌拉身上的羽毛:“乌拉啊!他是不是不想要我们。他为什么一下子不想要我们。”
乌拉依偎着,在手掌上摩擦着,好像对自己的爱抚格外贪婪。
窗外雨势渐止,沈彤瑶猛想此事,连忙放走乌拉,掉头向门外走去,刚一推门,竟无意中发现林谛文仍守护着大门。
身上袍服已在雨中飘洒半湿,听着后面房门一开,便惊奇地跳出地面。
沈彤瑶愣住了,他是不是很愤怒?
然而那些小小的恼怒此刻还不算什么,沈彤瑶上下其手地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湿的就成了这个样子,为什么不换上?”
他略带尴尬地笑着说:“我怕,怕你打开门看到我走了,心再想东就想西!”
她沉默片刻,轻声说:“明日到西郡,与君同行!”
“是啊,彤瑶,你真舍得陪在我的身边么?
林谛文开心地伸出手想过来摸摸她,手已经伸过半边天,想起来些什么,然后颓然垂下身子:“你能够跟在我身后自然不错,但西郡辽阔荒芜,不比咱们那边繁华安稳。我怕你。”
沈彤瑶看着他,带着难得的坚毅表情说:“我不怕麻烦!咱们一起来西郡吧!……嗯,我没问题。你赶紧回去换身衣!”
说着向后退去,慢慢地关上了门。
她立于室内,林谛文立于室外眼巴巴地看着她,透过门缝望去,有些别愁离恨,沈彤瑶心里一发狠,门缝里还差一尺多宽,咣地把门关上。
打烊声把乌拉吓得大叫起来,不安地飞离餐桌。
沈彤瑶走上前去,伸了伸胳膊,等乌拉落到胳膊上时,悲恸道:“人与公子该回自己居住之地了。乌拉你说对吧?”
本想到达西郡后,只要渡河就可以了,但结果对岸没有西郡传舍,要顺着河水走半天,才能在西郡有个码头。
沈彤瑶在林谛文的搀扶下,支撑着略显尴尬的腰下了船,没有忍住内心翻江倒海般的反胃,哇哇大哭。
林谛文抱着胳膊,言语絮絮叨叨:“我都告诉过你,叫你在洛泽镇放心会养身,待我办妥事再来接济你。你偏不相信。又何必陪着我走过这趟路。”
把沈彤瑶扶到怀里,她大口喘息,吐出泪水花花。
此时还好千任没有来找他们,如果来了,一定又一通百般拧巴不爽了。
但即使千让没有出现,沈彤瑶也是从怀里抬起头时,还在后面,看到几双表情不好的眼睛。
他那几个侍从,看着她那副模样,仿佛看着纣王怀中的苏妲己一样,深恶痛绝,恨不能剥皮抽筋。
沈彤瑶内心微微一沉,亦知拖累林谛文而延误复国大计。
事实上,在一个王朝覆灭后,总有许多不甘的力量想趁机窜升,而这些人都需要有个举兵的来历,林谛文当然是这个再合适不过的来历!
支持前任太子再登帝位成为她们矢志不渝的信念,沈彤瑶的出现则使她们的信念遭到挫败。
讨厌她在情理之中!
沈彤瑶站在林谛文胳膊上挺直腰杆,躲避着几双寒剑般的眼睛:“我很好,咱们走着瞧!”
但林谛文伸手拉住了她,“你等等!”
接着在她疑惑的眼神里,又从怀里摸出了一袋晶莹的秘制话梅递给了她:“我想你是经不起海浪的颠簸了。快把话梅吃了,心也舒服点!”
沈彤瑶真恨不得吃颗酸溜溜的话梅,把内心翻腾着恶心的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在这些不擅眼光的凝视之下,她又哪来继续饰演苏妲己呢?
她摇了摇头:“不想吃饭了!”
他略感失望地说:“听说那种有吐的感觉,就是爱吃这酸酸甜甜!”
沈彤瑶回过头,看着停驻一旁的乌拉小声说:“谢谢你们!实在是舍不得吃饭。天色已晚,咱们走着瞧!”
明明清晨启程,但当我伫立西郡大地时,还是要暮色四合。
林谛文等人只居住于传舍。
凭借在翘楚馆里的际遇,林谛文此刻谨慎许多,传舍外,除层层护卫守卫外,还有武功高强的暗卫躲在黑暗中,紧盯传舍不放,稍有不慎,就会立刻给以回应。
沈彤瑶向林谛文讨教后,放出数盏孔明灯。
如果贺兰子彻果真在的话,那么他可以从这几盏凌空而起的孔明灯中得知自己如今已来到西郡地界。
如果,他已化作缕缕幽魂,还望他寻孔明灯上升之路、寻返乡之途、可以归来看老婆孩子……
沈彤瑶手不释卷,异常虔诚地看着夜色中逐渐融化的一盏孔明灯——青蓝色夜空之上,浮现出子彻有时邪肆、有时霸气、有时柔情、有时略带恼人的表情。
眼角一滴滴清泪悄无声息地滑过,低头用衣袖擦拭着,最近几天都不知发生什么事,这个泪啊,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奔跑着!
一直温柔地盯着她看的林谛文此时走上前来,把手上的披风扶着她,虽然动作略显笨拙,但特别温柔:“好吧,你为什么会再流泪呢?”
沈彤瑶垂下头:“我不哭了!就是眼泪一个人跑出去了!”
她其实并不说谎,刚刚她的内心深处是虔诚的,一点也不太难过,只是泪水还在不停的往下掉!
林谛文叹了口气:"天色已晚,休息得早!这几天你瘦了很多,真为肚子里的宝宝着急。”
沈彤瑶摸了摸肚子里的小孩:“我饿极了,要鸡汤馄饨。可是有吗?”
林谛文忧心忡忡的脸有些轻松,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有些,咱们一入住,就命令她们炖鸡汤。”
第二天,一众人改乘马往前赶,林谛文坚持与沈彤瑶同车而行,如此举动,少不了周围的谋臣志士再冷眼旁观。
本以为可以与太子殿下商量借兵之事,不料殿下却完全没有给她们任何机会,径直钻进沈彤瑶乘坐的车厢。
看来这个沈彤瑶也算是个祸水啊!
林谛文怕路坎坷,特意让人为沈彤瑶准备好软垫,但马车行才半天,只见她两手抱腹,面色略白,额上冷汗直冒,赶紧让车队停在原地歇息!
“彤瑶你可难受了?”
林谛文正要把跟着车队走的郎中喊来,沈彤瑶竟把手抓在手里颤声说:“不碍你!就是……岔气!歇歇脚也无妨!”
林谛文把她扶下马车:“沈彤瑶,你慢一点!”
沈彤瑶抬眼望去,但见前面是一望无际的草原,绿得像翡翠,风过似波浪,略带凉意的新鲜空气令人精神振奋。
沈彤瑶踏着松软如织锦般的绿草地,听着风从远方吹来,飒飒作响,感觉内心郁结亦已经撤离不少:“这里是西郡吗?”
“这是西郡地!”
林谛文说完招呼周围侍从带上披风。
沈彤瑶踏在茵茵草地上,听到簌簌风的声音。
风从草原尽头掠了过来,这次带着悦耳的乐声飘忽不定地仿佛天际。
乐声鲜亮跃动,夹带着春天的气息,在风声的区域里,挥之不去、幽幽地回荡。
沈彤瑶抬眼望去,发现草原的尽头有一个黑色的斑点,在飘扬的乐声中渐渐逼近!
林谛文走得近了些,顺着视线望了过来,自言自语地说:“是谁?”
口气十分放松,表情倒是带着几分警惕,双手叉腰长剑,注视着面前日渐清晰的背影。
这是一匹四蹄踏雪之马,立刻驮上一位身材颀长之人,随它愈行愈近,便见它轮廓俊逸、眉清目秀,正步跨坐在马背上,吹出了一只油光锃亮的巴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