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一副清冷气质,率先开口道:“这位就是我家主子。我是他的书童。不知二位姑娘谁来相亲?”
灰色衣服的男子立刻局促地笑着向赵莹莹和绣春点了点头。
绣春正欲介绍赵莹莹,只听赵莹莹已先她一步开口道:“我身边这位姑娘就是赵家大小姐。我是她的丫鬟。”
绣春一愣,没想到自己角色变换这么快,之前大小姐可没跟她商量过呀。
不过大小姐这么说肯定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自己只需要配合就行。
白衣男冷冷一笑:“许都传言,赵大小姐奇丑无比。假如这位青春靓丽的女子真是赵家大小姐,那么我想世人的眼光都出了差错。”
看来白衣男子已经识破了她和绣春的身份,微微一笑:“我也听媒婆说,和我相亲的是位教书先生,眉清目秀,气质脱俗。如果今日来来相亲的这位灰衣公子真是位教书先生,那么今天恰好我有一首诗想请教先生——‘《诗经有首诗,开头一句‘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我苦思多时,实在想不起下句是什么,能否略向先生请教一二?”
灰衣男子面露难色,一脸茫然:“这……”边说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白衣男子。
原来,从这两个人坐下来的那一刻起,赵莹莹便已经细心打量了这两个人。灰衣男子虽然衣着华丽,但相貌粗放,手掌粗糙,一看便是长期做苦力的手;反倒是这位白衣男子,眉清目秀,手指修长柔和,倒是文人的基本配置。
如果不出所料,这两个人也是在玩身份调换的游戏,这位白衣男子才是真正的相亲者。
闻言,白衣男子先是眉头皱了一下,随后微微一笑,已然知道自己的把戏被识破了,便顺遂地接话道:“‘王于兴师,修我戈矛’。我本以为赵大小姐不读诗书礼仪,看来是我错了。既然赵大小姐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没必要绕弯子了,直接开门见山吧。实不相瞒,我这次来相亲,就是为了赵府的礼钱。家父病中,四处求医无果,已经耗空了家中所有积蓄。要维持后续的治疗,光靠我教书的收入,已经源源入不敷出。且父母年迈,都希望我早日成家立业,为了了却二位的心愿,也为了能够维持家父后续的治疗,我才下定了同赵大小姐结婚的决心。”
赵莹莹看了看对面的教书先生,虽然说到了适婚年龄吧,但其实也并不大,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小伙子为了钱也是真豁得出去啊。
赵莹莹淡淡道:“你确定拿了这些钱,就能治好你父亲的病?”
这一问,倒把白衣男子问住了。
男子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实不相瞒,这些年我已经带着父亲辗转多处,稍微有点名气、能够约访的大夫几乎都看遍了,可是花费了大量钱财,父亲的病情却不见好转。很多人跟我说,家父这种病,只有号称‘赛神仙’的吴中山大夫能治好。可惜听说吴大夫早已隐退多年,追风寻云,任谁都求不见踪迹。实在是无可奈何。倘若能够找到吴中山大夫,治好家父的病,别说是四车钱财,我慕容尚课愿意用双倍来换回家父的健康。”
慕容上课说得十分诚恳,眼睛中快要泛出泪光来。
赵莹莹心想,媒婆说得没错,这个慕容尚课果然是个实打实的孝子。
“倘若我说,我有办法帮你找到吴中山大夫呢?”赵莹莹微微一笑。
慕容尚课眼睛一亮:“此话当真?”但是很快,慕容尚课的眼神又暗淡了下去,“不可能的。吴中山大夫连皇上都不肯见,又怎么肯见您赵大小姐呢?”
赵莹莹道:“我既然这么跟你说了,自然有的是法子,你不用管。我只想问你,如果我真得帮你找到了吴中山大夫帮你父亲治病,你打算怎么感谢我?”
慕容上课立刻回答道:“我慕容尚课将赵府的四车见面礼原数归还,除此之外,我还愿意贴上全部家当,报答赵大小姐。还有,赵大小姐和我结婚后,我愿意为大小姐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做牛做马,伺候大小姐一辈子。并且我把最好的房间让给你,保证一辈子都不碰你一根手指头。”
赵莹莹冷笑道:“结婚就不必了,我赵莹莹就算孤独终老,也绝不会为了堵住世人的嘴就去守活寡。我问你,你现在月工资多少?”
慕容尚课一头雾水:“工资?”
赵莹莹解释道:“就是教书的俸禄。”
慕容尚课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如实回答道:“每月五十两白银。年底再多发两个月的俸禄。”
赵莹莹快速算了一下,在H市,银价三百块左右一两,那么五十两大概是一万五上下。还有两个月的年终奖,哎呦,未朝的教书先生待遇还真不错。
“我也不多说,除了原封不动地归还赵府五马车礼钱外,你每月五十两工资分出来百分之二十给我,年终奖分一半给我,持续两年。我帮你找到吴中山大夫,这笔交易怎样?”
慕容尚课琢磨了一会儿,约莫能够明白“工资”和“年终奖”的含义,道:“我的工资和年终奖分一部分给你,这没问题。但是赵府的礼钱我只能原封不动地退回四马车,因为另外一马车在媒人张大姐那里。”
慕容尚课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赵莹莹同化了,竟然也开始开口闭口地跟着说“工资”“年终奖”这些闻所未闻的词语了。
赵莹莹皱了皱眉:“这个媒婆确实是个好财之人,要让她把吃到嘴里的钱吐出来,的确是件难事儿,除非拿到她的把柄。”
慕容上课旁边的胖子脱口而出道:“我有媒婆的把柄!这次相亲的‘调包计’就是媒婆给出的!她跟我家公子说,赵大小姐是个傻子,并不知道谁来和自己相亲,找个急需结婚的下人随便忽悠一下,把婚礼办一下礼钱拿到手就完事了。这事儿就算赵父知道了,就算再窝火,顾及自己的面子和女儿的幸福,也不会把我家公子怎么样。我家公子一开始不同意,是张媒婆一再从中游说,公子才改变了主意……”
慕容尚课脸色一白,本想阻拦,但为时已晚,灰衣男人已经把整件事和盘托出了。
赵莹莹心想,嗬,这就好办了。
既然这个张媒婆贪财无情在先,那就别怪她无义在后了!
时值九月,序属三秋。许都桂花刚刚绽放,街道上到处传来阵阵桂花清香,十分迷人。
赵莹莹坐在床前,眉头微蹙,身后是绣春在为她梳理长发。
虽然身主长得不好看,但胜在有一头乌黑秀丽的秀发,每次散开,都像一头乌黑发亮的缎子,光彩照人。
绣春头发梳到一半,忍不住放下梳子,,瞥了一眼梳妆台上最显眼的那块白玉,叹气道:“小姐,当初您和二妈的打赌倒是毫不犹豫,现在却毫无进展。这白玉二奶奶当初就觊觎多时,现在您怕是要输给她了。”
赵莹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道:“谁说的?还没开始呢。”
绣春嘟嘴道:“怎么还没开始啊?大小姐,您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啊?再这么等下去,二夫人越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这几天她一见我就旁敲侧击地打听,问你在干嘛,我说你在睡觉,她便冷笑不止。”
赵莹莹笑道:“春困夏乏秋无力,多睡几天好攒足精神应对接下来的事情。绣春,你刚刚问我在等什么,我现在来告诉你,你看一看窗外。”
绣春疑惑地将目光看向窗外,只见窗外,一株桂花树刚刚绽放,朵朵桂花如同簇簇春雪,拥簇在枝头,争先恐后地伸展着精致小巧的花瓣。
“我什么也没看到呀大小姐……除了桂花。”绣春一头雾水地回答道。
赵莹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前,微笑地看着窗前的桂花:“没错。就是在等桂花。《上佳食谱有云,桂花花期二十天左右,刚刚绽放的桂花如同未长成的幼童,虽鲜嫩却欠缺特有的韵味;花期到了一半,桂花的形状、香气越发浓郁,如同成年的女子,色香味俱佳,但欠缺积淀,经不起细品;唯有花到后期,香味转低沉内敛,方才是做食材的上等材料,食之津津有味,细品更是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