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话不多说，尽管此人心胸不足城府亦短，但对他有提携帮助之恩，当即不摆任何架子把将王政拉起，把着手臂对王政问道：“怎么就这几百骑，张公和乌桓人呢？”

王政脸嫌弃地摆手，拧着眉头扭着嘴说道：“帮胆小鬼罢了，张天子和将军都在乌桓人的兵马队列里，咱们汉人弟兄就剩这么多，被派出来探路他们还不是怕你在这儿把他们杀了。”

说罢，王政脸上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二郎不会真打算把我等于此地都宰了吧。”

燕北的脸上有些僵硬，看着风尘仆仆的王政皱眉道：“兄长将燕某当作什么人了，何出此言？”

“玩笑尔，玩笑尔！”王政摆着手，指着自己级叹气道：“王某这颗脑袋，如今也值得三百购赏了，弥天将军与张天子的级更是被幽州刘虞以三千与五千金购赏二郎你若是在这打上仗，便是万金入怀了。”

王政脸坏笑，但燕北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王政是个没见过钱的人，两年前见到五块金饼便乐得合不拢嘴，更何况如今数俞万金。

玩笑归玩笑，但说到底玩笑话是怎么来的呢？

人的心底不往那边想，便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这种玩笑的。

燕北应付着敷衍了王政两句，后面打马的骑兵队也到了，为骑正是先前与王政并马的陈扉。这人以前曾坚定地站在潘兴身旁，甚至也曾想过同埋伏燕北，因此他知道燕北不会对他有什么好脸色，只是站在旁是声不吭。

当骑兵列队，燕北粗略望过去大概只有七百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当初二张起兵之时，麾下汉儿过万，单单个中山国在起兵后便有汉军数千，这还不算他燕北的部下。

可到了现在，只剩下这么寥寥七百余。

原本最宝贵的性命，在战争中变得极为廉价。

“兄长，既然张公已到近处，还请传信吧，路追赶太过劳累，老大人年事已高入了辽东，辽水自有燕某在此阻挡。”

就从这伙七百余的汉骑的模样，燕北就能想到张举与张纯这段日子过得肯定并不快活，实际上燕北也不想让他们快活。就像今日王政的样样，见到自己只觉得心口松，不必再被公孙瓒追赶，可他根本无暇去思索，为何燕北没在大战时作为他们的援军加入战场，反而远远地掠过他们，成了今日的辽东之主。

王政想不到的东西，相信张举与张纯是能想到的。

很多时候事情只有在冲动之下，因为思考并不全面，才能依靠着心底里涌而出的激情做的漂亮。若思索前面，太多太过，谨慎小心，最后的结果可能是好的。但或许不是那么好听。

到这时候，燕北望着辽水河畔茫茫渡河的乌桓长幡，听着轰踏的马蹄砸在青石桥上带出的声音，心中却在想象着那日若麾下兵马听命留在冀州，不参与北面的战事，若他的部下能再自私点，眼睁睁看着他向北送死。

或许燕北的故事，会更完美点没有多余的思虑，他才能保全自己的人格。

可仅仅是别人的念之差，让他走上条完全不同的道路。让他做不了忠志之士，只能做现在这样个为了争夺片生存领地，甚至做好了向曾经袍泽挥刀打算的人。

他早就不是个亡命徒了，在做出鲜卑大迂回决断后的他也不再是名豪杰，不提接到张举张纯丘力居之后短暂的虚与委蛇，他知道在这个满天星斗的仲夏夜里，他很难再想从前样骄傲。

他要救张纯，而在救下他性命之前便必须要陷张纯于不义。

因为他要做名统治者，不允许张举威胁到他的地位。而前日写给刘虞的书信中他要用张举的级换取张纯的性命。

闷热无风的夏夜里，燕北希望四面的墙壁里也像天气般难以透风，只因他的对面坐着位老者。

端起盛着甜浆的碗，燕北饮而尽，心头却无比冰冷，“张公，您曾要燕某不负于您，如今燕某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