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梦千算万算没料到梅如雪会突然杀回来。自己把身份告诉梅如雪,这对梅如雪来说将是一张很好的“王牌”,所以,他肯定不会折回来。但没想到这个梅如雪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居然没有按着套路出牌。着实让诗梦哀叹了一把“吾命休矣!天要亡我!”
“没想到吧?”梅如雪狞笑着。
诗梦艰难地直了直身子,倏地又不自主地缩了缩:“确,确实。为什么……”
“如此良机,我不该错过。”梅如雪的样貌更加狰狞,“告诉我这么大个秘密,说明你想杀我!死人才会知道最深处的秘密。”他再度刺剑而来。
诗梦一面在地面连续后滚,退无可退之际,奋力抬袖一挥,袍袖一卷将剑锋带偏了一点点。可惜——嗤一声,梅如雪的剑还是刺穿了他的肩膀,背后微微露出一点点剑尖。
梅如雪本来还想再刺深一些,或者拔出来重新补一剑。岂料,诗梦居然以血肉之掌直接握上了剑锋!利刃割破他的皮肤,鲜血小溪一般顺着掌侧和手腕漱漱滑落。但他却浑然不觉一般,双眸冷酷得仿佛他本身就是一把绝世神兵——且是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最凶煞极恶的那件兵器,而不是一个人。
梅如雪不敢和他对视,心底竟隐隐生出一种胆怯。他慌乱中想把剑抽回,竟也不能。惊慌之余,用了蛮力,使劲往回抽剑。而诗梦本就处在被疼痛折磨的深渊中,现在还要遭受一次剑刃一点点割开血肉的酷刑。掌间的剑顺势切割着手……鲜血滴落得更加迅疾……
诗梦知道自己已然不能再发狠死死握剑身了,不然,五根手指恐怕会被连根切断筋脉,届时,这一只手便等同于被人废了。不,这不行!这是他用剑的那只手。他不能赌,他宁可选择死。
诗梦豁然一松力道。
梅如雪正咬牙使劲向外抽剑,与其对抗的力道刹那松开,他一时没稳住,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
剑一下拔出了诗梦的体内!
剑尖带着一串血珠飞溅开来……
诗梦全身不受控制地抖了抖,随后又变作几乎不可见的轻颤。冷汗滑入他的眼睛,迷了他的视线。他忙抬手掖了掖,可随后冷汗又瀑布似的不断淌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断欲清心发作之时果然毫无还手能力。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梅如雪稳住身形后,欣赏了一会儿诗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惨无助之相,心满意足地提剑,再次追杀上前。
“不许伤我师父!”一声娇叱划破“死局”。柳芊芊对着梅如雪的脊背就直刺而来,速度前所未有的快。
诗梦极为费力地支撑着自己不晕过去。他很想开口让这“三脚猫功夫”的柳芊芊放弃自己,可是,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再也受不住晕过去。那柳芊芊就更加危险了。而自己只要不晕倒,捱过了毒发阶段,十个梅如雪一起上都不是自己的对手!这样,柳芊芊才有一丝的希望……
“芊芊……”诗梦还是努力呢喃了一句,可声音小得几乎没出声,“别管我……”
嘭!
柳芊芊被梅如雪一脚踹翻在地。踹得远远的。
她的身体撞到树干,又滚落下来,咯出一大口血。
“芊芊!”诗梦怒目圆瞪。但他随即以一种近乎反人类的残酷理性压下自己的怒火。让自己尽快平复下来,然后好救柳芊芊。
梅如雪怪笑着看向诗梦:“天要收你……怪不得我。”
柳芊芊咬咬牙,对着梅如雪的背影艰难地爬起来,擦擦嘴角的血迹:“不!许!伤!我!师!父!”再次猛追刺去。
梅如雪的剑眼看都要刺进诗梦的胸口了,不得已只得再次回身和柳芊芊过了两招,然后,又将她甩飞到一旁,扔在诗梦一侧。
“芊芊,别管我……”诗梦费力地坐起身子,伸手想要推开柳芊芊。
这时,梅如雪的剑已经刺来。
柳芊芊眼睛倏然放大,拼尽全力一跃,挡在诗梦面前,将他扑倒在地。
嗤!
噗
梅如雪的剑穿刺过柳芊芊的脊背,剑锋卡在了她的肋骨那儿,一时动弹不得。梅如雪愣了愣。诗梦也愣了愣。
柳芊芊眼中的世界骤然清晰无比,稍顿,又一下子模糊成一片。她不受控制地向着诗梦软倒下去。诗梦狰然坐起,一把抱住柳芊芊。他感受到柳芊芊在发抖,感受到自己的肩膀处时不时有温热的鲜血砸上来……
柳芊芊在吐血。
“芊芊!”
不知道是刺激过了头还是别的什么。诗梦感到身上的痛楚如同退潮一般砉地退了下去,力量又卷土重来。
他抱起柳芊芊,扯过手边的椅子就向着梅如雪抡了过去:“找死!”
梅如雪心一沉,知道大事不妙。慌乱地抬剑地挡,虽然震碎了那飞驰而来的椅子,可残片却刮伤了他的手和脸颊,更有碎片击中他的胸口,将他震得连连倒退,击出内伤:“噗”
他小心地退了两步,在诗梦出手前一下溜了出去。
“芊芊!芊芊你看看我!芊芊!”诗梦无暇顾及梅如雪,他又豁然蹲**子,使得柳芊芊也能慢慢地“坐回”地上。紧跟着,诗梦在柳芊芊身上一阵急点,先将她的血脉封住,不至于让血流尽而死。
柳芊芊眼神迷离:“师,师父……为,为我报仇……还,还有我们叶……叶家……”
“好,好。我都答应你。但你不能死!我要你看着我替你报仇!”诗梦感觉自己要撑不下去,灵魂正在被撕扯,“有杨大夫,你不会死的。不会的!相信我。”
“对,对……杨大夫。”诗梦艰难地抱起柳芊芊,刚才被剑刺穿的肩膀因为骤然发力,再次开始疯狂出血。
他努力牵起一个安慰的笑容:“我们去找杨大夫。没伤在致死部位,放心,能活的,能活……我,我以前受过比你还重很多的伤,被人砍了二,二十多刀……一,一样活……活下来了……我相信,我,我的徒弟……一定和我一样……坚,坚……坚强……”
“师父……”柳芊芊的目光垂下来,看见了在自己身侧的诗梦的伤口,“你也流了好多血……放我……下来……你不能这样……”
诗梦没理她,跌跌撞撞地抱着她走着,眼睛一阵阵发黑,心里疯狂地逼着自己“走快些!再快些!”口中还不忘给自己打气一般念叨着:“没事儿,小场面。为师应付得来。这点危机在江湖中才……才哪到哪。熬过去了……你就成长了……”
嘭!诗梦用肩膀奋力将院门撞开,踉踉跄跄就往下山的路走去。好在,没走几步就遇见了杨大夫——还有……饮冰。
“楼主!”
“楼主!”
诗梦没管自己,一下撞上饮冰的身体,有些慌乱地将柳芊芊放到他怀中:“我没事”。
说着又转头推开来扶自己的杨大夫:“快!先救她。”
“你们两个,快!”
“楼主!”饮冰抱着柳芊芊想赶紧先进院子,却又放不下诗梦,跑了两步顿住身子,转头看向诗梦。
杨大夫走出去两步,又忍不住折回去扶诗梦,但被他呵斥开了:“救人!”
两人无奈,只好赶紧先向院内屋子走去。
一面走,饮冰一面说:“我先把她放床上,杨大夫,这就交给你了。然后我来接楼主。反正就几步路,应该没事。”
“好。”
等饮冰一会儿工夫再折过来时,诗梦早就昏厥在地,不省人事……
时光悠悠。
诗梦醒来时,时间似乎还停留在原地。只不过,此刻的他已经睡在了床上。饮冰和杨大夫都不在,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从被子里伸出手,将被子往下扯了扯,头微微一昂,偏转向自己肩膀位置。
平整干净的包扎布条,是杨大夫的“专业手法”。
屋子里也不觉得冷,反而弥漫着一股很好闻的暖木香,镌携着一丝丝若有似无的芬芳草药的味道。
诗梦顺势看向炭火盆。火盆内的炭火烧得通红。案几上的香炉中香烟袅娜。而离自己最远的那一扇窗户开了一半,窗框上头钉着一块厚厚的织锦缎,此刻缎子已经被放了下来。
杨大夫心细如发,开了窗,冬风凌冽,怕是屋内寒冷,诗梦捱不住。不开,烧着炭火又容易闷着他,隔了一层透气的缎子,又通风又能维持屋内的暖意,还能保证熏香的燃烧时长,不至于烟气过浓,呛到了屋内人,当真是两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