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饶?楚相府
一灯如豆的书房。
一位已到不惑之年的大叔端坐在书案前,凝视着摇曳的烛火若有所思。他的右手边有一个带锁的盒子,此事已经打开,里面有几封信件、几张纸,还有些许零散的小物件。
他随手拿起一封书信和一枚戒指,反复摩挲,出神地看着。
“咚咚咚”
门外有人低声请安:“相爷。”
“楚瑜么?进来吧。”
楚瑜一欠身:“是,相爷。”随后轻轻推门而入。
“他回月影楼了?”
“对,七日前就到了。不过,都传他近来身体抱恙,一个请柬都未赴约。但听说——他这几日正在看那些拜帖,估计是思量去留对策。”
大叔似乎是有些感慨:“是啊。即便他是绿林好汉,做到首脑的份上,有些事情决断还是要小心谨慎些的。”
“相爷说的是。”楚瑜躬身低沉询问道,“那我们——是不是也前去拜会一下?”
“我是左相,直接相邀恐怕不妥。”楚相捻了下渐长的胡须,“况且,这个年轻人是什么立场我们还不得而知。”
楚瑜一脸疑色:“可咱调查他时,发现他曾经和当年案件有过牵扯。”
“对,正是如此。我们才不能轻举妄动。姓秦的也和他交涉过,甚至救过他一命。而这个些许的关联……也未必能代表什么。江湖中人也多有收集情报的组织。月影楼便是其一。难保不是有人委托月影楼在江湖查些蛛丝马迹。”楚相眉头微微皱起,“毕竟,当年杨、叶两位挚友蒙难时,有不少的江湖组织出现过。”
“你去知会一声衢州的掌城,让他组织一场宴会,便说是邀请这位武林盟主给青年才俊讲讲西昌之战,也教教年轻人为国为民的道理。另外,暗示衢州掌城,我也会来瞅瞅这个年轻人,想为国寻觅人才。让他不要太惊讶,宴会上只作没看见我就成。”
“是。”楚瑜恭敬地一抱拳。
楚相轻轻一抬手:“辛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就动身。越快越好。”
“是。”
“你就住在楚府里。”楚相微微一笑,“好久没去那边住一住了,辛苦你先替我拾掇拾掇。”
“相爷言重了。”楚瑜作了一揖,轻声道,“属下告退。”
衢州?月影楼。
诗梦拿着一份言辞恳切的信笺看了又看,遂笑道:“冰冰,傻徒弟你们瞧瞧。”他将那信笺朝着面前的桌子上一丢。
柳芊芊满脸疑惑地接过来,饮冰的目光一直徘徊在信笺和柳芊芊的脸上。只见柳芊芊的脸上神色简直可以用“风云变幻”来形容,好在看起来是比较欢愉向上的样子,读罢时分,甚至面露得色!
饮冰见她沉溺在亢奋中,完全不准备和自己说说信笺的内容。不得已,他只好瞥了诗梦一眼后,自己伸手取了过来。
“这……”饮冰剑眉一挑,难以形容是冷面,还是欣喜,“什么意思?”
诗梦听着,噗嗤一笑:“瞧这架势——这三四个月内,恐怕全衢州的说书人都要讲这个故事了。”
“师父这下可出名啦!”柳芊芊欢喜又自豪。
诗梦淡淡啊了声,反问:“为师还不够出名么?”
“……”
“可你昨天还和我说,皇帝给你敲了警钟。如此……”饮冰砉然面色一沉,“莫不是鸿门宴?特意来试探你的?”
诗梦思忖片刻,笑了起来:“那倒不至于。这次有机会立‘军功’完全是巧合。我也在那么多人面前承诺了不随便掺和这些事儿。听他的口气,我们和敌人能不打就不打。所以……以后基本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我想——皇帝没那么吃饱了撑的。”话音落。他似乎是苦笑着轻叹了口气。
“说不通。他若不希望如此,为何又要搞这么一出?这不就是在教青年才俊都学你的样子么?关键时候,插手战争,白衣救国!”饮冰的眉头都快皱成一条线了。
诗梦微微一笑:“白衣救国?白衣是真白衣。救国……我脸皮还没这么厚,担不得!哈哈,担不得!”
“我估摸着,应该是掌城大人自己想搞点政绩,特意弄出来的动静。只可惜,他耳目不够灵通,也没揣摩好皇帝的意思……啧啧啧啧。”柳芊芊咂咂嘴,“不过,师父你前去赴会,还是要小心些措辞的。”
诗梦很是欣赏地看了柳芊芊一眼:“有进步啊傻徒弟,你这个小崽子总算没那么傻了。”
“你觉得是……芊芊说的那样?”饮冰每次呼唤她的名字,心底那异样的情愫便会情不自禁铺满心尖,激荡心湖,唤出口时总觉着亦苦亦甜。
诗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傻徒弟,你说,我该在那场合说些什么呢?”
“我觉得——”柳芊芊感到身上有两道十分灼热的光芒。偏头正瞧见饮冰瞬也不瞬地凝视着自己,一时有些犯窘,“……咳咳……”
饮冰立马转开脸,看向别处。
“我觉着……那一战有多精彩肯定要说,但是绝对不能把自己操控全局说得那么明显。要——云淡风轻一点。”
诗梦笑眯眯道:“怎么个‘云淡风轻一点’呢?”
“这……额……”柳芊芊搔搔头,“我没想好。”
饮冰突然道:“这虽是你的计谋,可是是大巫师出面进行的。你要不……便说是自己想了一计,告知了大巫师。大巫师前去教会了风如烈?”
诗梦笑着摆摆手:“大巫师?他的身份更敏感。我把计谋交教给另一个国的重要人物,让他交给我们月支的高官如何打赢第三方大凉?哈哈哈哈,不仅很绕,而且关系暧昧得有点不对头吧。”
“那……”
诗梦的指节敲击着桌面:“我和风如烈有过一点‘酒水交情’,恰好又遇上了这事儿。本着月支子民的爱国情怀和兄弟情谊,‘斗胆’向他谈了谈自己的看法和策略。风如烈善于听取旁人的意见,行事沉稳周全,自然就打赢了。”
饮冰听着不由地点了点头:“是好些。”
“实则——”诗梦突然话锋一转,“我说什么不是关键。关键是——我们的这位素未谋面的衢州掌城到底想做什么……”
饮冰再次点点头。
“不过不得不说——我是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诗梦斜支着凭几,慵慵懒懒地叹息了一声。
柳芊芊笑道:“那你就回绝了呗。”
诗梦听罢,不由地朝她翻了个大白眼。
“冰冰,你今夜可得早些休息啊。我听弟子说,你昨夜又忙到了很晚。你傍晚才刚赶回楼内,还没怎么休息呢,便开始忙碌楼内事务了。今日一早又来守了我大半日,小心累坏了身子。”
饮冰虽面无表情,仿佛一大坨冰块,内心却倍感温暖而柔软:“主心骨倒,我不安心”
诗梦笑着啊了声:“这话说着也不害臊。”
“同榻而卧,抵足而眠都是常事。有什么好害臊的。”
诗梦笑着摇了摇头:“近些年,你嘴皮子的功夫倒也长进了几分。对了。”
他忽然正色起来:“皇帝赏的那一万两黄金,取一部分拿来买礼物。然后同礼物一起分给参与围剿杜尔迦教的那些门派。奴隶和婢子……各挑出一个最好的苗子留在楼内。若挑不出来,便都不要了。一并送给那些门派。”
“就说这些是皇帝赏赐的奴隶、婢女。不过月影楼服侍我的人已经足够,偏又不能不要。送给诸位当个粗使下人,算作‘顺水人情’。也替诗某解决掉这一‘大麻烦’。”
饮冰抱拳道:“是。”
“这事儿你和坐庄一起去办。他嘴皮子功夫好,左右逢源。”诗梦笑容温和,“你不过就是替我去应酬一二,‘聊表诚意和感谢’。甭太主动。免得别人看了觉着你没排面、掉身价。”
“是。”
“好了,我的副楼主!”诗梦站起身来,勾过他的肩膀,坏笑着悄声道“别成天里‘是是是是是’,你又不是那些外人。咱俩一直都是:君心似我心,不负……”。
饮冰自然而然接了口,带着些愕然:“……相思意?”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话恰好被认真听他们谈话的柳芊芊听了去,她顿时笑得花枝乱颤,“谁跟你‘相思意’啊!俩大老爷们相哪门子思?是‘知己情’才对。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的冰冰!”
饮冰的脸“唰”一下子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诗梦笑眯眯道:“芊芊,按辈分,冰冰可算你师叔哩!”
“师叔?”柳芊芊撇撇嘴,“他和你有过同一个师父?”
“没有。但是,都在月影楼内啊,我们同辈啊!他也指导过你,难道还担不得一声师叔?”
“是是是。冰冰师叔——”柳芊芊故意拖了个长长的调子,还在他身前盈盈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