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介嘉的微笑中隐约有一丝诡谲:“是的。江湖传闻颇多,主人非此间人,也不知真假,留着更是无用。不如送给诗盟主,权当交了个朋友。”
“那真是多谢贵主人了。”
“只是……”文介嘉面露一丝微微难色,“需要诗盟主亲自前往查验。今日在下走得匆忙,竟忘记带出来了。”
诗梦迟疑了一下。
“还请诗盟主帮个忙。免得以后被主人发现礼物未曾送出,责怪我今日办事不佳。”
柳芊芊适时道:“啊呀师父,就帮人家一下呗。”
诗梦笑道:“吃了人家的美味佳肴,还要去别人家里拿礼物,这可真是……”
“诗盟主快别这么说。是在下办事不力罢了。”
“好吧,文公子如此诚恳,我若再扭捏,倒是失礼了。”
随后,宴会在东拉西扯中欢快度过。文介嘉一丝多余的问题和话语都没有,仿佛真的只是代替“主人”陪诗梦吃饭、交朋友。
在衢州城的偏僻乡野有一处高门大院。
“这秘籍一直被妥善安置在藏书楼。”文介嘉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掏出钥匙打开了落满灰尘的铜锁。
悠长而沉闷的一声“吱呀——”
“这里好久没人来了吧?”柳芊芊探头探脑向里张望了一下,到处都是蜘蛛网。
她转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慢吞吞的诗梦。
文介嘉讪讪笑了下:“委屈两位了。这里确实没有什么人来。如此安排,也是迷惑有心之人。宝贝藏在破破烂烂之中,才不会惹人注意。”
“障眼法。”诗梦微微一笑,“确实常见又好用。”他看着文介嘉十分笨拙地用袖子挥舞着扫除那些蜘蛛网和灰尘,心下暗自冷笑。
好一个“我有一个主人”啊不知道这位主人想做什么呢?他如是想。
“诗盟主,请上这边扶梯。”文介嘉嘴角阴笑几乎要显露出来,“那秘籍被藏在了上头的小隔间里。”
所谓的扶梯,不过就是一把很长的、很陡的梯子。
“你上来,还是在下面守着?”诗梦问柳芊芊。
柳芊芊立刻道:“我也要去看看。”
说着,先一步提着裙子,快速向上爬去。
“你慢点。”诗梦在后头温声嘱咐。说着,也把宽大的衣摆撩起来,有些“费劲”地向上攀爬。
头顶传来柳芊芊的声音:“天呐,真的是几百年没人来的感觉。”
“不得无礼!”诗梦抬头望了望,又回身朝文介嘉露出歉意的笑容。
“柳姑娘心直口快,是个真性情。”
诗梦笑道:“你莫夸她。她最会骄傲了。”说着,也踏上了梯子的最后一格,进入了阁楼中。
“那秘籍在最深一排书架的侧面。那里有个挂画。一下就能找到的。机关就在那里。”
“好。”诗梦的声音传来。
不一会儿,楼下有动静传来。
柳芊芊原本正“好奇宝宝”似的到处翻看,听到动静本想看一下,却不料被背后突然出现的诗梦一下拉住。诗梦的神情非常奇特,似乎知道发生了什么。
过一会儿,诗梦道:“没看到啊。”一面说一面走向楼梯口。
“呀!”柳芊芊跟着他身后,突然轻呼一声,“梯子呢?”
诗梦没吱声。
“师父,这怎么办啊?这什么人啊!你,你能下去吧?”
诗梦淡淡反问:“这么高,你说呢?”
正说话间,阁楼的“门”那块突然坠下一扇铁栅栏。
“靠!师父!咱们被人瓮中捉鳖了!我就说嘛!刚一进来就觉得哪里怪怪的!这下可好!”柳芊芊聒噪个没完。
诗梦扬声,镇定问道:“阁下这是何意?”
文介嘉的脑袋突然出现在楼梯口底下。
他仰着头,霍地深深一拜:“求先生赐教。”此时,他已不再称呼诗梦为“诗盟主”。
“齐王。”诗梦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何必?”
文介嘉发现自己的身份被点破,也不再隐瞒:“先生说得对。在下齐嘉。众多王子中,本王原本不算受宠的,也不算被父皇冷落的。这么些年,兄弟们一个个都招募了不少贤人。本王越来越不受人待见,更重要的是,生在这帝王家,处境也是越来越危险。”
“还请先生怜悯,给本王一个出头露脸、自保的机会,让父皇能够注意到我。”
诗梦也摆出一副欲哭无泪的架势:“齐王殿下啊!您就放过草民吧。草民一届江湖草莽,落拓流浪惯了,哪里扛得住皇家的权利倾轧。今儿我要是多言了几句,明儿我那点微薄田产就该化为乌有了……”
齐嘉忙道:“不会的。现在先生上不达天,下不接地,言出君口,入于吾耳,怎么会有灾祸呢?本王不求先生多详细的指教。只是希望于此前所说的离间计的下手之处,指点一二。”
“这……”诗梦还是一派左右为难的神色。
柳芊芊更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师父他会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各国政事嘛!这简直强人所难。
齐嘉软硬兼施,隐约有一丝威胁的意味:“先生现在同小徒只身来赴宴,又突然改了原本的计划,同本王回了这少有人知的废弃宅子,本王若一走了之,想必月影楼众人该盼你了。届时前去追问柳副盟主,岂不是白给人添麻烦?”
诗梦只好服软:“唉草民并不懂得外交政事。只是,草民听说,大凉郭骏王子和哈儿达王子素来政见不合。哈儿达王子行事稳重,讲究养民慎武。而郭骏王子却崇尚武力,常常锻造大量的兵器敬献给大凉王,时常带着兵丁骚扰边境百姓。百姓多怨声载道。”
“这可……与本王所预行之事有何干系?”
诗梦似是微微一笑:“大凉王子皆有自封地。除去国库给予的固定‘薪俸’外,皆有治下百姓和奴隶而来。原本他的土地便略小于哈儿达王子,偏偏又黔武好兵,因此赋税繁重。百姓不堪其苦,是为自取灭亡。百姓多怨言,于哈儿达王子可谓大好事一桩,难道不是么?”
齐嘉眼睛一亮:“极力挑动郭骏王子和百姓的不合,再暗中将其透露给哈儿达王子。哈儿达王子必然会添油加醋地上奏此事。这使得他们两个鹬蚌相争。而百姓的态度和哈儿达的‘奏疏’恰好可以令大凉王对郭骏王子起戒心……一步一步往下推的话……”
他很是振奋:“多谢先生赐教!”
“诶,打住。齐王殿下怕是搞错了。在下与您并无交涉。不过是有缘一起吃了个便饭罢了。何时赐教了?”
齐嘉忙不迭笑着道:“是是是。看,本王都糊涂了。现在便送先生回去。”话毕,亲自搬来梯子,在诗梦快到底的时候,又殷勤地上前来搀扶。
“出来多时,叨扰了。”诗梦带着柳芊芊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殿下请留步吧。”
远离那高门大院后,柳芊芊忍不住道:“真的好险啊!差点就回不来了。”
“嗯?”诗梦歪着头瞧了她一眼,“好险?”
“是啊!万一你没有计策,那我们不是要被困死在上面?”
“困死?”诗梦轻轻叹息一声,“芊芊,你对为师真的太没信心了……就他那个小破阁楼,为师可以徒手拆了一面墙,然后抱着你用纵云梯从外头下去。他想追都难。”
“那我们为什么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