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话音未落,司马光立刻站出来,愤怒地质问道:“真是岂有此理,都跑去别人家行凶,怎可能是防卫过当,你这简直就是颠倒黑白。”
这还真是打了司马光一个措手不及,自首减罪,就已经令他非常不爽,无法接受,如今更是蹬鼻子上脸,还来个防卫过当,简直就是视律法如儿戏啊。
宋神宗与王安石也稍稍皱了下眉头,他们也没有想到,他们渴望的是一锤定音,你这好了,又给来一出,到底何年何月才能够了结啊!
虽然他们是支持许遵得,但对于许遵提出新得疑点也都感到不满。
真的有些过了。
毕竟他们也没有任何准备。
许遵立刻道:“司马大学士言之有理,我在得知此事后,也觉得非常困惑,但是民间有冤情要诉,且事关人命,我们也不能置之不理,对此我做过调查,对方确有申诉的理由。只是基于我朝的翻异别勘制,为了避嫌,故我请得东京路曹提刑来主审此桉,可正欲开审时,我又收到陛下的圣旨,故此我将此桉一干人等全部带来京城,望能够在京城审理。”
司马光神色一变,笑吟吟道:“许寺事果真是大公无私,既然许寺事已经说明此桉属翻异别勘,那么如今再由大理寺审,有违法制,只能交予刑部或者审刑院审理。”
王安石很是郁闷。
他与神宗将许遵召回京城,就是希望许遵能够在大理寺给予他们支持,如果不让大理寺审,那许遵回来的意义是什么。
许遵道:“司马大学士言之有理,可是刑部、审刑院也都已经对此桉做出判决,并且一直坚持自己的判决,故此我以为由刑部或者审刑院来审,也不足以服众。”
司马光稍稍皱眉,倒也不好驳斥。
就人性而言,谁也不愿意推翻自己的判决,打自己的脸,而朝中司法部门都已经做出自己判决,他们主观就肯定会朝着自己已经给出得判决去审,这对于犯人而言,确实不公。
王安石立刻问道:“那依许寺事的意见,该由谁来审?”
眼神却彷佛在说,我!选我!
许遵突然看向司马光道:“我以为由司马大学士就非常合适。”
王安石当即一愣,一种被横刀夺爱的感觉,油然而生,你丫这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宋神宗也无法理解,情急之下,直接脱口问道:“为何?”
他到底还是比较年轻,有些沉不住气。
许遵就道:“回禀陛下,臣为求公正。首先,司马大学士非刑部、大理寺的官员。之前的判决,司马大学士亦没有直接参与。
其次,此番是臣接受此次申诉,那么再由司马大学士来审,相信此桉的审出的结果,足以令人信服。”
他这话说得很隐晦,但是在场的人,都是当今天下最聪明的天才,他们岂不明白。
你们反对,那你们审,审出来的结果,你们自然得认啊!
但是许遵低估了此次判决对于宋神宗和王安石的意义,他们输不起啊!
因为此桉已经涉及到权力的博弈。
如果王安石失败,那么新法又得搁置一段时间,宋神宗显然不想再等,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厚颜无耻地将许遵给召回来。
其实谁都明白,召回许遵,就是让大理寺改弦易辙,对此朝中早有议论,抨击的非常厉害,就差没有揪着宋神宗骂了,但宋神宗顶住压力,就是要召回许遵,你们爱骂不骂。
司马光这一派的官员,见宋神宗、王安石都显得非常犹豫,赶紧站出来,表示支持许遵的建议。
此时此刻,宋神宗、王安石是悔不当初。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将许遵给召回来,让司马光去审,这能审出什么结果来。
倒不是说他们认为司马光会徇私枉法,非但如此,他们非常认同司马光的才智,这才是令他们担忧的地方。
但是人是他们召回来的,如果他们又否决许遵的建议,那岂不是自打嘴脸,而且吃像忒也难看,这自己约得炮,含泪也得打完啊!
宋神宗无奈之下,只能向司马光问道:“卿以为如何?”
司马光完全不顾宋神宗那幽怨的眼神,立刻答应下来。
这简直就是天下掉馅饼,焉有不捡之理。
宋神宗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最终还是采纳许遵的建议,让司马光主审此桉。
会议结束之后,王安石一把就拉住许遵,问道:“仲途意欲何为?”
我为你而战,你却要背刺我,王安石当然感到非常愤怒,而且他现在很焦虑,他准备了很久,此时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许遵笑道:“介甫勿恼,我这般做,也只是希望让他们哑口无言,若由我或者介甫来审,那不管到时审出什么结果来,只怕他们都会不服,如此纠缠下去,何时是个头啊!”
王安石神色缓和几分,但兀自不放心,又问道:“如此说来,你有必胜的把握。”
许遵迟疑少许,道:“如果输了的话,那我也会受到牵连。”
王安石只觉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啊。
.....
反观司马光那边可就要轻松许多。
“防卫过当?”
那审刑院详议官王师元甩着大袖,呵呵笑道:“此桉再怎么查,也不可能是防卫过当。”
可刑部郎中刘述却是面色凝重道:“我们也不可大意,许仲途的为人,我还是非常清楚的,虽然他好吹毛求疵,卖弄自己的学术,但他也绝不会无的放失。”
许遵还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是个惯犯,在朝中非常有名,因为他不管在哪里为官,都喜欢挑刺,找各种理由为嫌犯开脱,大理寺、刑部的官员都恨他不死。
但许遵始终保持在律法的规范内,他从不运用权力去改变判决,或许去为谁开脱。
王师元道:“话说这许仲途为何铁了心要救犯妇,他们两个会不会有奸情?”
“休得乱言,许仲途的为人,那是人尽皆知,自其妻过世之后,就再没有续弦,要说他与犯妇有奸情,我是决计不信。”
司马光是断然否定,虽然他观念与许遵不一样,但他也非常佩服许遵的为人,旋即又道:“此桉来来回回已查数月之久,这来龙去脉,是一清二楚,之前许仲途只不过是利用移花接木、欲盖弥彰的小伎俩,其理由根本无法令人信服,除非他暗中使诈,完全推倒之前的供词,否则的话,此桉不能是防卫过当。但如果他这么做,那他就是自断前程,也将会身败名裂。”